凯德从雾中走出来，走进我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风帽，开始脱下他的风衣。他把它折叠起来，放在靠着我房间远处墙壁的小蒲团上，静静地向前走去。他穿着他惯常的牛仔裤、t恤衫和靴子，但是他的站姿有些不对劲。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每天都在跑马拉松。
我的房间灯光很差，唯一的亮光来自外面的雾蒙蒙的黎明和我的浴室微弱的夜光。尽管天很黑，它还是掩盖不住凯德脸上紧张的表情。当我终于看清他时，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脸色异常苍白，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苍白多了。黑眼圈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呼吸甚至看起来很困难；浅浅的，不规则的。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会说他刚从隔离病房出来，差点死于埃博拉病毒。
我抛开了我的不确定性。“凯德，”我低声说，伸出一只手，忘记了我那可笑的睡衣。
他做了个鬼脸，避开了我的碰触。没错。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有什么资格安慰别人呢？
“我很抱歉，梅根，”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充满了懊悔。
我张开嘴想和他争辩，但发现他没说什么值得争辩的话。
他用手抚摸着自己憔悴的脸和头发。如果他一直试图消除自己的疲劳，他已经失败了。
“这都是我的错。”他瞥了一眼我那被石膏包住的腿。
我不自觉地把被子盖在上面，脸红了。我的被子什么时候换掉的？
“我应该多向你解释一些，多得多，但我不认为……”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撞墙。他扫视了一下我的房间，发现了我的办公椅（散落着我所有的运动衫和夹克衫），然后把它拖过来，这样他就可以面对着我坐下。他把椅子拉到适当的位置时，我任性的衣服掉了下来，一副指责的样子。他一头栽进去，腿在他的体重下嘎吱作响。
他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双手再次拨开头发，脸朝向膝盖。我的印象是他想拔头发。
一个永恒似乎过去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思考什么。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确信凯德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他背叛了我，一直在利用我。但是现在他的行为证明了事实并非如此。
最后他终于开口了，尽管他仍然双手抱着头坐在那里。
“你不应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他的声明是如此安静，我几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因为我是如此的傲慢和专注于我自己的麻烦，我从来没有停下来考虑她会发现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喜欢这次谈话的进行方式；凯德说话的样子就好像我没有坐在他面前，没有解释他说的任何东西。他听起来不太对劲，仿佛整个世界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肩上；仿佛阿特拉斯把担子交给了凯德，现在他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人来寻找。只不过，凯德似乎是在忏悔，而不是在吐露心声。
最后，他坐了起来，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通常是深绿色的，现在看起来苍白得不可思议。苍白而空虚，就像他的其他部分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他看起来那么病怏怏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是的，我可能对他有点生气，非常困惑，但是那部分的我，那部分创造了我多愁善感的情感，提醒我，不管他说什么或做什么，我仍然爱他。
“梅根，你知道神圣誓约是什么吗？”他最后说。
呃，神圣誓约？“没有，”我诚实地回答。他的详细说明使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神圣誓约就像是一种禁忌，你绝不能做，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它在古老的爱尔兰民间传说中十分流行，但是当我们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它实际上是法洛伦人建立的一种保护措施。”
他停顿了一下，给了我他特有的笑容。只是，它背后有太多的悲伤，让我无法真正享受它。
“它控制着我们的种族，这样他们就不会完全利用人类。它给了我们限制，你可以说的界限。”
好吧，我想我都明白了，但他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跟我说话时，眼神低垂，声音柔和。
“我有一个神圣誓约，你也有。嗯，我应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神圣誓约。”
我觉得我的嘴干了，“曾经？”
凯德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神不安，嘴巴冷酷无情。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垂下了眼睛。
“等等，你说曾经是什么意思？”
“你有一个神圣誓约，因为我，她被打碎了。”
“什么？”我脱口而出，坐得更直了。“你什么意思，我的神圣誓约坏了？如果一个人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又怎么能打破自己的神圣誓约呢？”
他又做了个鬼脸。“相信我，”他嘟囔着，“这种事在另一个世界经常发生。在地球上，人类可能会称之为讽刺。”
我的头又晕了，不是因为医生给我开的疯狂的抗生素和止痛药。
“凯德，”我舔了舔嘴唇，吞下了恐惧，“请解释一下。如果你失败了，会发生什么？”
他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没想过你真的会来找我，但我应该能预料到，尤其是在我知道谁跟你说过话之后。”
我退缩了。哦。所以他知道莫里根来找过我。我只是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又一次希望我的瘀伤能掩盖我红红的脸。
他坐直了身子，把肩膀向后收了收。他喘着气，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我不假思索地再次向他伸出手。
“不，”他低声说，眼睛紧闭着，“我不配得到你的同情。”
比什么都刺痛的是，我的手臂垂了下来，伤痕写满了我受伤的脸。
“等我告诉你，你就明白了，”凯德解释说。
“在我发现你之后的最初几个星期里，我开始怀疑你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梅根·埃拉姆。当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一点，我把尽可能多地了解你作为我个人的目标。我找到了一个熟人，他能帮我发现谁是你真正的父母。是他说你可能是图阿萨·德和福莫里安。如果他最近的发现是正确的，那么你就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半个图阿萨德，半个佛摩里人被困在凡间。”
我感到一种奇怪的恐惧和喜悦冲击着我，那时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