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了饭,顾甑要去律所,伊十景闲着没事又回自己家,其实在家待着也是没事,伊十景无聊,上楼的时候都觉得步子沉重,出了电梯,正往自己的家门口走,一抬头突然看见白秉昭的秘书站在那儿等着。
伊十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显然也是已经看见她了。
秘书道:“伊小姐。”
伊十景本来想再进电梯,这会儿他打了招呼,伊十景也不好转身就走,走近了笑笑:“你好。”
伊十景说着话就掏钥匙,秘书道:“伊小姐不用进去了,白老等了有一会儿了,你手机打不通,我才专门来这儿等着的。”
伊十景点点头,笑笑道:“行,是去白家?”
“嗯。”秘书点点头,带着伊十景又下楼,还是白家的司机,看着伊十景却是一脸看戏的样子,伊十景觉得厌烦,转过头看着窗外。
一路到了白家,白秉昭已经在等着了,他一个人坐着,让伊十景仿佛又想起才到白家的第一天的样子。
白秉昭看着伊十景愣神的样子,笑起来道:“伊小姐怎么了?”
“没事。”伊十景走近了,在白秉昭对面坐下,屋子里地暖很足,一点不觉得冷,伊十景脱了外套放在身边,道:“不知道白老找我什么事情?”
“相宜最近……”白秉昭摇摇头,道:“她好像有点反复。”
“什么意思?”才一听到白相宜的名字,伊十景就心里猛地一跳,这会看白秉昭的神色却只是烦恼,并没有死很么怀疑伊十景的样子,伊十景才暗暗放下心。
“她这两天不怎么吃饭,老是说头疼。”
“那要请医生。”伊十景道:“我只是个催眠师,不会治头疼。”
白秉昭笑了,轻声道:“她说想见见你。”
“想见我……”伊十景沉吟一声,心里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白相宜突然想见自己的原因,伊十景道:“还是她的房间?”
“嗯呐。”白秉昭点点头。
“那我去看看。”
“好。”白秉昭坐着没动,见伊十景起身穿了外套在,正要走的时候,白秉昭道:“平乐的腿怎么样了?”他的口气惋惜,如果不是听宁春夏说的话和白相宜看到的东西,伊十景大概还会觉得他是一个老父亲,对自己的儿子的疼惜,但见过了,就觉得豁然开朗,看着白秉昭,不过是一只披了人皮的狼而已。
伊十景道:“还好吧,只是没了腿不大习惯。”
白秉昭摇摇头,无奈地道:“春夏那孩子不听话,我虽然跟平乐断了父子关系,但到底生活了这么久,我把他养大,感情还是有的,我说给平乐调医院,或者医药费的事情,她可以来找我,她什么都不说。”
伊十景看着惺惺作态的白秉昭,觉得好笑,想了想道:“大概他们是可以负担的吧。”
“也是。”白秉昭碰了个钉子,笑笑道:“希望平乐早点好起来,毕竟他上诉,开庭还得在场呢。”
伊十景觉得只再也跟他扯不下去了,伊十景随便说了个“也是”,转头就走了,在白家待得时间也不算短,伊十景已经很能在里面活动自如了,一路走到白相宜的房间,好远就看见她又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
伊十景快走近了,对她招招手,白相宜像是在发呆,并没有看伊十景,只是安静地坐着。
一直上了楼,白相宜才反应过来,见到她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只是很平淡地道:“你拉了啊。”又道:“最近好冷啊,我都没怎么出去。”白相宜说着话,人仍旧坐在窗子边,视线却看向不远处的水池。
“那我陪你出去转转?”伊十景道。
“好啊。”白相宜起身穿外套,穿的时候,手偷偷捏了一下伊十景的手,伊十景诧异抬头,就看见白相宜的眼睛亮亮的。
伊十景默不作声,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跟白相宜出了房间,下了楼一直朝着小池塘走,雪停了很久了,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的,一点树叶都看不见。
两人走着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快到小池塘边的时候,白相宜才轻声道:“我三哥到底怎么了?那天春夏来家里吵得好厉害。”
“她……她来白家了?”伊十景倒是有点意外。
“嗯。”白相宜轻声道:“我听她说我三哥的腿,我三哥的腿怎么了?我怎么问我爸爸,他都不说,而且他好像发现了你并没有催眠我,在我房间里装了监控。还有,双喜是谁?”
伊十景皱起眉,宁春夏从来没说过自己来白家闹腾的事情,伊十景道:“你三哥出了个事故,交通事故,左腿截肢了,现在还在医院。至于双喜,这个名字我没听见过。”
“左腿……”白相宜一下子愣住,掉了眼泪:“我三哥那么爱跑的人,没了腿,他怎么能没了腿。”说着白相宜一下子哭起来,捂着脸蹲下去,小声的啜泣着。
伊十景知道说再多的也没有用处,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春夏照顾着你哥哥,他现在在医院倒还好,之前脾气不太好,现在说通了也就没事了。”
白相宜哭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对伊十景道:“我听春夏说,要上诉?”
“嗯,他们决定上诉。”
“他们赢不了我爸爸的。”白相宜急了:“十景,你去跟我哥哥说说,让他给我爸爸认个错,我爸爸那么喜欢他,比喜欢我还喜欢他。”
“没用的。”伊十景道:“这次上诉,跟上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白相宜疑惑的问道。
“这次会说到贩卖人口。”
“可是……我们都是一家人。”白相宜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我哥哥他会真的想把爸爸送进监狱。”
伊十景看着白相宜,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她的‘白’让人喜欢,她那么出尘,不沾一点世俗的‘鸡毛’,但现在认识久了,伊十景渐渐察觉到她的优柔寡断以及她的天真。
她的天真只能在白家有用,出了白家,到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
“你们是一家人,但是,别人呢?别人最开始,也是在家里快快乐乐长大的。”伊十景循循善诱:“你不想家里人分开,那那些人呢?他们才是无辜的。”
“那怎么办?”白相宜几乎六神无主。
“没有别的办法。”伊十景道:“你爸爸做错了事情,肯定是要有人来惩罚他的。”
白相宜摇摇头,眼眶红的厉害。
伊十景又顿了顿,道:“一开始,你爸爸找我来,是想催眠你哥哥的,但是后来你哥哥要打官司,所以就搁置了。”
“这你之前说过。”白相宜轻声道:“我知道这件事。”
“后来你爸爸找我再想催眠人,是想催眠你,他不想让你作证。”
“他也不想我再受那些记忆的折磨了。”白相宜喃喃道。
伊十景觉得头疼,摇摇头道:“你这么想也是没有问题的。”又想起监控,伊十景道:“我已经跟你爸爸说你被我催眠了,已经忘记了那件事,如果你自己再想起来……”
“我不会。”白相宜赶紧道:“我会继续假装的。”
开始要催眠白相宜的时候,伊十景想了很久,但是最后还是觉得下不了手,一是白相宜的精神状况并不好,二是她的记忆不多,这些记忆虽然他觉得是累赘,但没了,那么大一片的空白,没有其余的东西能补的上。鬼使神差的,伊十景将白秉昭的要求跟白相宜说了,两人一致达成共识,
虽然冒险,但伊十景觉得值得。
只是今天再跟白相宜聊天,伊十景却察觉到自己的冒险了,一旦白秉昭知道自己是骗他的,谁知道白秉昭会做出什么事情。
伊十景漫无边际的想着,站在外面太冷的,哈口气都有雾气。
白相宜道:“我哥哥不会撤诉,那他再败诉了怎么办?”
伊十景想了想,突然道:“只要你出庭作证,他就不会败诉。”
“我?”白相宜显然被吓到,她赶紧摇摇头,道:“我 不行的,我不行的,我害怕,我不敢去,那是我爸爸。”
“那另一方是你哥哥。”伊十景说道。
“我选我爸爸。”白相宜平静的道,她默不作声拉开跟伊十景之间的距离,轻声道:“我爸爸你们看他可能都觉得不好,但是我妈妈已经不再了,我爸爸年纪那么大,他不能去坐牢的。”
“那你哥哥呢?”伊十景轻声道,她觉得让白相宜来做这一道选择题,对白相宜而言太不公平了,但是没办法,这就是摆在白相宜面前的问题。
“我哥哥……”白相宜轻声说道:“他还有春夏,他输了他还年轻,但我爸爸不一样的。”
伊十景叹口气,跟白相宜这样没有再社会上生存过的人,你跟她计较这个东西是计较不清的。
伊十景道:“你今天找我还有别的事情么?”
白相宜想了想,轻声道:“我想问你,如果我出庭作伪证,帮我爸爸,我爸爸会不会没事?”
伊十景愣了愣,她一直想着最多白相宜作壁上观,从没想过白相宜这么选择。
伊十景想了好半天,才轻声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