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十景虚惊一场,当天也不愿意再住在白家,就先走了。
杜明汇大约是手头有事情办砸了,伊十景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白秉昭在训斥杜明汇,杜明汇三十多岁的人在白秉昭面前像个小孩子,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伊十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伊十景只好跟站在外面的秘书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大约是白秉昭并没有发现白相宜是假装的,所以也并没有怎么苛待伊十景,伊十景要走,秘书没有阻拦,还把她送到门口请司机送伊十景回去。
伊十景拒绝了秘书的好意,自己打车回去,折腾了一天,伊十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正好是周内,车堵在主线道上,伊十景觉得烦闷,又想去找顾甑,但林林总总想下来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理由,于是又作罢 。
伊十景又想着白天和白相宜的聊天,白相宜看样子是已经铁了心,如果白相宜到时候上庭作伪证,对顾甑来说是有点麻烦的。
伊十景七七八八的想着,随意转着视线,却没想到却看见了唐寻礼,唐寻礼坐在公交上,一身西装笔挺,靠着窗子闭着眼睛,大约是白天上班太过于累了。
伊十景看着唐寻礼,她也不叫他,这么吵闹,叫他也是听不见的,再说伊十景跟唐寻礼并不熟的,只是见过一次而已,但因为顾甑的原因,伊十景对他印象比较深。
他这么累,顾甑是不是也这么累……
伊十景想着,拿出手机给顾甑打电话,电话通了,顾甑笑道:“怎么了?”
电话那边很吵闹,像是在酒局上,顾甑的声音很轻,人是笑着的,大概是商务应酬,他比较顺利。
伊十景打个哈哈就挂了电话,伊十景想过自己的生活,虽然已经是很多人所羡慕的,有大把的时间,不必为了上班而苛待自己,但是只有伊十景知道,大把的时间,当你也有钱以后,时间的存在就没有了太大的意义,人这种动物,说到底都是群居动物。
一个人待着,出去玩的话,看山是山,名山和非名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漂亮的衣服买和不买也没太大的区别,长时间的一个人独处,生活几乎就失去了所谓的兴趣,生命的长度,每天都只是在重复着前一天而已。
堵车了四十来分钟,伊十景总算到了家里,上了楼下意识关锁了门,一个人先去厨房做饭,打开柜子看着菜却没了做饭的欲望,又烧了水泡了一盒方便面。
方便面泡开的时候,伊十景正打算吃,顾甑却打过来了电话,那边的风声呼呼的,大概是在车上。
伊十景吓了一跳,赶紧问:“你酒驾呢?”
“没事。”顾甑回答的完全无所谓。
“什么有事没事的,太危险的。”伊十景直接站了起来,伊十景皱着眉道:“你喝酒了还开车!”
顾甑见伊十景是真的急了,轻轻笑起来:“没有,骗你呢,我打车回去的,正在路上。”
“哦。”伊十景松口气,又道:“你吓我一跳。”
“不过我是真的酒驾过。”顾甑笑:“很刺激。”
“刺激?”伊十景哭笑不得:“你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小青年,还追求刺激?”
“哈哈哈,是。”顾甑笑起来,大约是他的笑感染到了司机,司机道:“女朋友查岗呢?”
伊十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漏了一拍,整个人莫名的紧张,一下子连听筒对面的风声都听的格外仔细。
“不是,一个朋友。”顾甑笑着答道。
伊十景听见他的回答,莫名觉得有点失落,但又说不清原因,她跟顾甑其实要是真的算起来的话,连朋友都够不上,大约真的是一个人待的时间太久了,对随便的一个陌生人,都怀有很大的期待。
“你在哪儿呢?”顾甑问道。
“我?我在家里呢。”伊十景说着四面环视一圈,她明明在家,却下意识想确认一遍,这种小小的紧张简直太奇怪的。伊十景觉得自己的动作好笑,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好笑。
“在家怎么好要考虑下才说。”顾甑笑起来:“你是不是躲起来干什么坏事呢?”
“瞎说什么呢你真是!我 在家吃泡面呢。”
“早说啊,那么大的龙虾,我给你带两只。”
“切。”伊十景没好气,笑了笑又道:“对了,我今天去白家了,是白秉昭叫我去的,是白相宜有点事儿。”
“严重么?”
“不严重。”伊十景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感觉杜明汇挺严重的,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白秉昭骂他骂的特别凶,你不知道,人前看可风光的杜明汇,在白秉昭面前,就跟个小鸡仔子一样。”
“你这真是打探进入敌人内部啊。”顾甑感慨:“要是在古代,妥妥的首席内应了。”
“那必须!姐姐我的智商可不是摆着玩的!”伊十景十分骄傲。
“你啊。”顾甑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伊十景又道:“我今天听白相宜说,宁春夏还去白家了,大概是因为白平乐的脚的事情,闹了一顿。”
“这我倒没听说。”顾甑道。
“是吧。”伊十景有点得意的邀功的意思。
顾甑坐在车上,想着她得意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笑起来,她跟公司的同事太不一样了,她是与觥筹交错相反的另一个世界的人,闲散自由,开心快乐,干净质朴又不显得太可欺,这样的人,从来不是职场上的。
顾甑庆幸自己认识了伊十景,在这样从酒桌上刚下来的时候能打打电话放松一下。
“你怎么不跟你同事一起?”伊十景边说话边吸吸溜溜吃着泡面。
声音从听筒传过来,顾甑一下子觉得刚刚吃的鲍鱼龙虾都没什么滋味,不如一碗泡面吃着舒服。
顾甑道:“同事都各有各自的事情,你都说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同事要么是工作的拼命三郎要么是优秀爸爸,当然都没空跟我消磨时间了。”
“什么呀。”伊十景笑:“你就爱贫嘴。”
顾甑笑,他是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自己的实际情况,可惜伊十景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相信,是了太没有可信度了,在没有入职前,为了学习,也是为了打发时间,顾甑去旁听过不少庭审。
当时觉得那些西装革履舌灿如莲的律师,真的是闪闪发光的那一类人。
他们是精英,聪明、潇洒、游刃有余。
当真正毕业以后,顾甑进入到律师行业,才明白所谓的律师,很多的案子也是像个扯皮的商人一样从酒桌上拿到的,顾甑一度怀疑过自己选择这个职业的正确性,但是在师父刑师的帮衬下,顾甑也看到作为律师好的一面,比如穷困的人眼里的‘伸张正义’。
这世界上的很多工作都是要人去做的,没有一项工作是完全没有烦心事的,有利有弊才是常态,一切都是把双刃剑,那伊十景呢?顾甑忍不住想,伊十景的好是她的好,她的不好又是什么?
伊十景见顾甑好半天不说话,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伊十景问道。
“我在想什么时候带你再去吃完豆腐花。”
“可饶了我吧。”伊十景赶紧道:“我是不想再去了,我觉得太可怕了,幸好上次我不知道,我要知道,你去吃钻石我都不跟你去。”
“这么夸张?”顾甑笑起来:“你忍心看我深陷泥潭?”
“你那是为了工作为了人民,那么高尚。我是为了什么?”
顾甑笑起来,觉得逗伊十景真是其乐无穷。
伊十景迅速反应过来顾甑只是在逗她,伊十景没好气道:“我说顾大律师,你在上班的时候也是这样跟你的委托人说话的?”
“当然不是。”顾甑回答的很麻溜。
“人家都是律师嘴皮子厉害,我看你就嘲笑人的时候很顺溜。”
顾甑笑起来,也不生气,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淡淡笑了。
伊十景没得到臆想的结果,觉得有点不甘,正想说话,又听见顾甑道:“今天去,害怕不害怕?”
“害怕什么!”伊十景笑着道:“本小姐光明磊落,有什么好害怕的。”
其实怎么可能不害怕,但是害怕能有什么用,她只有一个人,她是伊十景,只是一个挂了名字的独立人而已,没有朋友亲属,像一叶浮萍,谁知道要飘向哪儿,就算出了意外,也没其他的人知道。
伊十景想着,觉得有点无趣。
顾甑道:“下次不想去就不要去了,要是推不开,你给我打电话。”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管我?”伊十景笑道,心里却像是一下子填满了。
伊十景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很开心,人不再那么慌张了,一下子踏实下来。
“我是忙,但也不至于太忙。”顾甑正说着,大概是到了,伊十景听着他结了账下车,冷风透过听筒吹过来。
伊十景轻声道:“今天好冷啊,我听你那边风好大。”
“今天风大,明天就是好天气,你不知道么?”
“真的假的?”伊十景半信半疑。
“真的。”顾甑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