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邢海的电话,猝不及防被贺尧挂断。
他看着已经黯淡的手机屏幕,正在纳闷,还没问出来,自己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地方,贺尧就挂了电话。
是觉得自己这次的事情,处理得还不够好?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挠了挠板寸头,认认真真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高速公路粉丝跟车,即便是私生粉,他也没有发生矛盾,还揪出了个酒驾的司机,按理说,处理得还算干净利落。
是不是,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让贺尧不满意了?
另一边,贺尧已经将邢海的问题抛诸脑后,去了车库取车。
从他住的地方,到沈汐那里,差不多四十分钟车程。
贺尧花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
然后,他的车停在小区楼下,迟迟没有下一步举动。
男人就这么坐在车里,既没有下车的意思,似乎也没想做别的,他仅仅就是这么坐在车里。
车内的温度不低,身形挺拔健硕的男人,没穿外衣,只穿了件军绿色的衬衫。
英气硬挺。
就这么在车里做了大约十分钟,贺尧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家里的电话。
“阿尧,明晚回来吃顿饭,你周伯伯和静静要来家里吃饭。”
听筒里,传来中年女人柔柔的声音。
是贺尧的母亲。
贺尧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大咧咧地搭在方向盘上。
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肌肉线条硬实,透着男性的力量感。
“听到没有?”
那端,贺母以为贺尧倔脾气又上来了,“不是妈非要催着你相亲结婚什么的,不过静静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们那么熟悉,她的为人妈也是看在眼里的,是个温柔又独立的好姑娘,你就算没哪方面的想法,也回来见见人家,吃顿饭。”
车内后视镜里,倒映出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
“妈,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又多少有点无奈的意思。
贺母得了保证,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关心地问了句,“你这儿在哪儿呢?我听着你那边怪安静的,是在家里准备睡觉了?”
贺尧抬眸,透过车窗,视线划过眼前的那栋楼。
然后,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嗯。”
不然呢?
说他听了邢海的电话,知道沈汐今天被人跟车受了惊吓,所以大晚上脑子一热,开车跑到她楼下?
男人英俊硬朗的五官线条,先是微微一僵,然后又松缓下来。
唇角弧度极轻地扯了扯,像是自嘲,又像是根本没有笑过。
“行,那妈不打扰你了,平时工作也累了,早点睡吧。”
贺母这一通意外的电话,将贺尧刚才那点隐晦的心思,全部打散。
男人一双黑眸,其他的情绪通通压下,再度变得沉静、幽深。
然后,他拨通了沈汐的电话。
电话,响了四五下之后,才被接通。
“贺尧?”
沈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
尾音微微上扬,透着点疑惑。
自从换了邢海做保镖之后,沈汐跟贺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联系过。
沈汐休息期结束,这阵子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至于贺尧,他没联系过沈汐,因为,没有理由。
甚至,今晚对于男人而言,也是脑子一热的出格举动。
否则以贺尧平日的沉稳,怎么可能大晚上开车,跑到沈汐的楼下。
“是我。”
几秒的沉默之后,贺尧的声音响起。
“有……”沈汐还没说完,就听见他说,“今天的事,邢海跟我说了。”
沈汐“哦”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了有些突兀的沉默。
沈汐倒是不介意,邢海把今天高速公路上被私生粉跟车的事情,告诉贺尧,贺尧又不是八卦记者,知道了也无所谓。
她之所以没再说话,是出于女人敏感的直觉——
试想,跟她已经没有交集的贺尧,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大晚上给她打了这么一通电话。
会是因为什么?
对前雇主习惯性的关心?
朋友之间的关怀?
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或许前两者也有,但是,分量都不够。
沈汐并不是感情经验丰富的女人,但她足够敏感细腻。
这样的好处是,演戏的时候,她能将人物诠释得丰满到位又富有层次,可是坏处就在于,她的心思太敏感了……
有些事情,已经明白,就无法再装不知道。
即便,贺尧从未宣之于口。
片刻的沉默之后,沈汐意识到,这通电话如果她不开口,或许就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于是主动开了口,“今天只是虚惊一场,没出什么事。邢海处理得很理智,当初选他,我还担心他年纪小经验不够,不过就像你说得,他很懂随机应变。”
邢海是贺尧保镖公司的人。
当初因为绯闻,唐岚给沈汐换了保镖。
可是对于沈汐来说,要迅速适应一个陌生的人,还要对他产生信赖感,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贺尧也知道这件事,后来,把沈汐带到他的保镖公司,帮她选了新保镖。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帮我选了邢海。”
沈汐的话音刚落,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压了过来,“邢海会提前解约,违约责任我会负。”
“什么?”
“沈汐,你需要我。”
贺尧的声音,隐约透着某种蛰伏已久的晦暗。
“我会继续保护你,一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至于绯闻和舆论,我会想办法解决,我们的关系,也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贺尧这么说。
他会以一个保镖、而不是男人的身份,保护沈汐,直到她不再偷偷看心理医生、直到她的心理障碍好转。
直到,她不再需要他。
他这个承诺,甚至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他和沈汐的关系,不会对沈汐造成任何绯闻和舆论上的困扰,也就是说,他会想办法,完完全全退回到一个保镖的位置。
即便,他要和傅靖安去交涉这件事。
另一边的沈汐,大脑有几秒的空白。
然后,她才彻彻底底消化了贺尧的意思。
“你要继续回来,给我当保镖?”
“贺尧,你知道,我还在继续看医生,是不是?”
听筒里,没有男人的回应,但是沈汐已经有了答案。
然后,她脑子里又出现了几秒的空白,或许,甚至比刚才的时间更久。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清醒,因为她有一瞬间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