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衣心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想起自己千年等待的痛苦。
他也体会过这种所爱隔山海的感觉,连一具白骨也找不到,这千年,她只活在他的记忆里。
“罢了。”他缓缓闭上眼,挥袖起身,看着秋叶百般不忍地轻抚沧海的脸,他的心中隐隐一疼。
“秋叶,以后找个女子好好在一起吧,别再让自己受伤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秋叶握起了剑,未多在意,遂抬步离去。
“道长!”走到门口时,秋叶却猛地喊住他,“待我死后,记得将我与道长合葬,生不能在一起,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他离开。”
话落,白弦衣浑身一震,瞬间瞪大了眼睛,整颗心揪成一团,他大概猜到秋叶想做什么了。
“秋叶,不要!”白弦衣瞬间转过身,几乎用光速隐身到他面前,猛地伸手欲抢过他的剑,奈何一抹红已悄然掠过眼眸。
伴随着秋叶脸上划过的青泪两行,剑柄从他指尖缓缓滑落而下,清脆的一声,仿佛也同时颤动了他的心。
他死死地盯着秋叶倒下的身影,表情写满震惊,双手怔在半空,不知所措。
“为何要这样?”他的双眼飘忽了一下,缓缓放下手,神情渐渐缓和过来。
“道长,秋叶这名字是你替我取的,我当时不知道何意,现在我懂了……”他奄奄一息地倒在沧海的尸骨边,“你阅遍锦绣山河,最不喜的景色,原来就是秋风落叶。”
说罢,秋叶自嘲一笑,缓缓闭上眼,这一闭上,便再也不会睁开了。
白弦衣忽然苦涩一笑,眼眶渐渐湿润,禁不住闭眼落泪,为他惋惜,待他再睁眼细细地看向秋叶,他才发觉秋叶的手,至死仍紧紧攥着沧海的衣袖,未曾松开过。
“秋风落叶……”他看着秋叶喃喃道,“那我便成全你。”说着,他轻一挥袖,携来一阵风,为他二人更衣。
只见二人身上本血迹斑斑的衣裳,忽而间被大红侵染,从下摆,腰间,衣袖,领口,全都化作锦绣红裳。
那是秋叶渴望了一生的衣裳,可怜死后才得以换上。
“秋叶,我这就算完成了你的夙愿。”说罢,白弦衣从怀中拿出拂尘,轻轻扬起,一阵风掠过悬梁,携来火星点点,迅速向四周爬去。
霎时,火星犹如无人阻挡生长的藤蔓般,瞬间缠绕整个厅堂,熊熊大火映入他的眼帘,他却面色平静地看着火焰一点点地围过来,断了他的后路。
“这火烧了魂魄,你们便不用再入地府受轮回之苦,来生遇见,便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火焰将他团团围住,可就是一点也烧不上他的身。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火焰一点点地吞噬掉他二人的大红衣袖,化作灰烬,随风飘起,再将他们的锦绣红裳,烧作浮生梦一场,以及那副身子,那副紧紧相拥的身子。
“秋叶,抱歉,我骗了你。”他收回拂尘,对秋叶就要化为灰烬的尸骨微微低头,“其实沧海很爱你,只是放不下道家,方才拿断袖为借口,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因爱生恨,毁了道家。”
说罢,他抬脚从熊熊大火上跨过去,步伐沉重地走到他二人身边,挥袖将远处被扔于地的拂尘携来,一把握住。
“来生,记得别再错过了。”
说着,他将沧海那把拂尘小心翼翼地放在他们的尸骨上,刚一收回手,火焰立刻吞噬了拂尘,连同他们的千年纠缠,一同烧成灰。
他缓缓转过身,白色衣襟被沧海的鲜血侵染,脚下踏着如地狱般被火焰吞噬的路,走出厅堂。
刚走出门,步伐忽止,轻挥衣袖,凭空冒出几行桃花,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食指轻轻一动,桃花便似有目标般,缓缓飘向城里各个角落。
翌日,醉仙楼仍如旧模样,凉城不会再有人记得狐妖秋叶,道长沧海。
“擅自用冥火烧魂。”一张傲慢讨厌的脸霎时映入眼帘,“白兄,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他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却充满嘲讽。
“你若是来要秋叶的,抱歉,我无能为力了。”白弦衣冷冷地看着百勿。
百勿瞬间收回笑意,神情忽而变得严肃:“我早就料到有这天的。”说着,他淡淡瞥了白弦衣身后的醉仙楼一眼,“那是他的命数。”
闻言,白弦衣不由得皱起眉头,心生疑惑,隐隐向他投去不解的神情:“那你是来做什么?”
说罢,百勿立刻又嘴角一弯,神秘兮兮地看着他:“白弦衣,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地府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