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薇整个大脑似乎都处于当机状态,半天才遏制住自己的颤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姐姐再说笑呢,这么晚了,姐姐应当好好休息,怎的到妹妹这里说起一些不着边的话来了?”
连紫萱幽深的眸子一定,将杯子放在桌上,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早在你弹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可我上次见到绮涟,却是隔着面纱,你可知道,一个人无论怎么变,唯有气质在短时间内是很难变过来的。”
“还有在西域的时候,虽然你没说过话,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可我就觉得,那背影是你。”
连紫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双腿交叠着,肘弯抵在大腿上,手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前倾,“我若是你,第一,不会去合欢楼这等引人注目的地方,第二,我不会嫁给云王,第三。”
连紫萱微微一顿,笑道:“我不会绑架云王妃,因为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有仇必报?”步桐薇表情怪异地重复了一遍,嘴角沁上一层讥诮,“云王妃,您命真是大,从西域回来,你喝了毒药也能活下来,尽管你最后催吐,将毒都吐出来,但后半夜还是遭了很大的罪,差点就没挺过来。这也算有仇必报么?”
闻言,连紫萱倒是有点意外,想想倒也是,西域圣女要求严苛,相当于在贫民窟养出来的孩子,这些家长里短的小孩子把戏,步桐薇就算不亲眼看到,有些线索,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连紫萱略微思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步桐薇,“明面上的敌人,都不是敌人,放在那里,是因为我不拿她当回事,真正可怕的,是黑暗中的敌人。”
最后一句话,连紫萱意有所指地看向步桐薇。
后者突然站起来,锃亮的西域弯刀抵在了连紫萱的喉口。
连紫萱眼睛都没眨一下,身形更是一动未动。
弯刀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着点点的光芒,烛火摇曳,清影残缺,略微映照在地上,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了。
“呵。”连紫萱突然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虽然步桐薇从小在残酷的环境中长大,见惯了生死离别,也见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但她始终都是一个被保护的圣女,手中从未沾过腥气,更别说杀人。
这把弯刀也只是防身的,她都没想过真的会用到。
连紫萱紧紧盯着步桐薇,锐利的目光仿佛淬着寒冰,让人心生胆颤。
步桐薇拿刀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一把轻飘飘的女子用刀,此刻在她手中竟如同铁块般沉重无比。
连紫萱身子微微前倾,刀尖刺入皮肤,鲜血顺势流淌下来,在凄凉的夜色中异常显眼。
“你……你别过来……”步桐薇左手也拿了上来一起握着手中的刀。
连紫萱空着手,而她手中有刀,还架在她脖子上,只要手腕微微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为什么,连紫萱脸上带着的笑意就是莫名的让她感觉恐惧?
看准了她的空隙,连紫萱突然伸手,照着她的手腕狠狠一劈,一个绕弯,就逃脱了她的束缚,弯刀径直落地。
清脆又刺耳的声音覆盖了风声。
步桐薇吃痛,后退了一步,整个身子都靠在床帏边上,“连紫萱,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苦苦相逼!”
连紫萱一瞪眼,“你要占的是我北齐,要欺压的,是我北齐的百姓,要杀的,是我北齐的士兵,是谁在苦苦相逼?”
哦,你这个西域圣女的破身份,还总是戴在我头上。
步桐薇找准了机会,想要从她身侧突出去,却被连紫萱将她直接抓住一扭,便锁住了步桐薇的右臂。
步桐薇眼看着自己就要落下风了,立马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有刺客!唔……”
连紫萱以迅雷之势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警惕的看了看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放心下来些许。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步桐薇突然咬了她一口!
“啊!”连紫萱惊叫一声,放开了步桐薇。
靠,这不玩赖么?还咬人……
连紫萱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果真出现了个深深的牙印。
步桐薇见得了机会,便又继续大喊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这一声一喊,连紫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了远处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软禁出来了之后,定要跟她好好算这笔账!
连紫萱作势就要跑,可是步桐薇竟然直接反拖住了她。
这手跟使了吃奶得劲一般的牢固,连紫萱竟然还无法挣脱,大喊道:“步桐薇,你赶快放开我!”
这女人,恐怕不仅是属狗的,还是属狗皮膏药的!
这力气……怕是要掐出印子来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连紫萱心一横,横腿一扫,步桐薇直接倒地。
这时候,步桐薇摔的可不轻,虽然她没多少重量,可是摔在这硬邦邦的地上,还是疼的。
在这样的一个趋势下,步桐薇竟然还不肯放弃,又欲上前抓住她,但连紫萱溜的快, 三下两下便从后窗户翻了出去。
连紫萱一刻都不敢耽误,此番惊动了很多人,怕是叶云琛都要知道的,以今天这事的发展趋势,如果再惹出什么麻烦,她百口莫辩啊。
想到这里,连紫萱便加快了脚步,到了自己屋子底下才松了口气,翻了进去。
刚到自己屋子之内,顺过气来了之后,倒了一大杯茶水,喝尽。
脑袋里面都是嗡嗡的,可能是太久没这般胆战心惊,也太久没有这般跑过了。
……
“并未在屋中发现刺客的踪迹,后窗是开的,估计应该是翻窗逃了,王爷,要不要继续追下去?”凌宇过来汇报进展。
叶云琛环顾了一下四周,要是有刺客也应该跑了,便淡然的挥了挥手,示意作罢,看向步桐薇,“你可有受伤?”
步桐薇摇摇头,用丝帕掩面低泣。
“刺客应该跑了,你可有看清刺客的样貌?”叶云琛低头看着她,张皇失措的泪水挂在脸上。
他记得,那个女人似乎从不这样哭。
他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了。
该死的!
叶云琛内心升起一阵烦躁,替她捻好被子,便径直起身,查看屋子里面的情况。
刀划过的痕迹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很是显眼。
他蹲下,用手摸了摸。
这刀痕,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他看向床上的步桐薇,微微眯起了眼,如若是动了兵器,步桐薇断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叶云琛走到窗边,窗檐上有一个醒目的脚印,只是一眼,他便转身,如鹰眼一般敏锐的眼睛环视着四周。
这屋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