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藤镯（16）
宾兴会的招生要求并不简单，除了笔试还需面试，笔试的那一关刷掉十之二三人，毓秀没由来地很相信她那位神仙哥哥的实力，所以并没有多担忧，等到了笔试那一关，又要刷掉十之二三，毓秀这一回便死乞白赖地央求毓梁必须要带自己一起去。
毓秀坐在二楼一间小屋子里支开了窗看一楼的考试情况，全程一览无余，她哥哥正对着她，莘莘学子背对着她，她就在这些学子中寻找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第五十四个……
第九十七个……
怎么还不见她神仙哥哥的踪影？难不成是真的没有通过第一轮笔试？不可能啊。
毓秀越往后看就越是着急，到最后简直是要冲下去问她哥哥要名册了，还好小丫头死命地拦住她，这才耐着性子等到了最后，而她的神仙哥哥果然是排到了最后一个，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第二轮面试顺序是按照第一轮笔试成绩排的，最好的在最后。
其实她和一楼隔得并不远，这里又安静，依稀是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的，譬如她哥哥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对于中庸的看法，第二个问题是对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看法，想来是被之前的胡骎给吓得心里有阴影了，招人都要多问问三观。
最后一个问题她是听得最清楚的，她哥哥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回答得很是彬彬有礼：
“学生，卫枫。”
毓秀手里刚拿起来还没喝的墨彩山水小茶盏一下应声落地，急得小丫头赶紧去捡，她自己的手上也被热水烫红，然而早就浑然不觉。
耳边只有那个梦里神仙哥哥对自己说的话，言犹在耳。
不久之后，有一书生姓卫名枫，形容落魄，来宾兴会毛遂自荐，可请你兄长留下，明年科举时自当得中，自此平步青云，可为良人。
他就是卫枫。
是神仙哥哥许配给自己的人，和她心底梦中的神仙哥哥一模一样！
卫枫……
小丫头清理完了地上的瓷片，一打眼才看到自家小姐手上也红了一片，赶紧上去问要不要紧，但毓秀哪还顾得上自己的手？被丫头这么一叫倒是回了神，却是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就要往楼下跑。
吓得丫头措手不及地在后面喊她，这几天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莫非是又跟之前一样撞邪了不成？
毓秀一咕噜跑到厅里，还好卫枫是最后一个考生，这里已经没有旁人，否则也不知道是多大的笑话，毓梁一见她下楼来脸面顿时就挂了下来：
“你怎么下来了？出来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说你保证只是坐在楼上看一会儿，绝对不让别人瞧见，你现在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毓秀才不理他，一心四处张望找人，卫枫呢？她在楼上时还看见他的，怎么刚一下楼他就不见了？
毓秀找不见人心里很是焦急，拉着毓梁就不管不顾地问：
“人呢？人呢？卫枫人呢？”
毓梁本来是在一心教育毓秀的，谁曾想这丫头不仅一点不听他的教诲，心里居然还只想着那个……那个卫枫！
谁啊？就刚刚那个……尚且还算有几分自己当年英姿的学子吗？
“你哥我跟你说话呢！你找他干什么？你们认识？”
“不太认识。”
毓秀也是实话实说，眼看着被毓梁这么一捣乱自己现在就是知道卫枫在哪也追不上去了，只能不情愿地作罢。
“那你一心要见他做什么？”
莫非是……从楼上看到人家长得还算不错，就这么巴巴地跟了下来？
那年轻人的确还算不错啦，大概有三分他当年的英俊，居然就把他妹妹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不至于吧？
“哥哥，我要嫁给他！”
“咳咳咳……”
毓梁还一脸疑惑，毓秀已经咬咬牙全盘托出，倒把他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贤惠的嫂子又不在身边能帮他顺气，好半天都回不过气来。
“你……你说什么？”
自己听错了对不对？一定是他年纪大了耳背了对不对？
他妹妹，要嫁给一个刚见了一面的书生？
天哪，秀秀，不带你这么吓哥哥的！
不过毓秀从小到大调皮归调皮，何时开过这么大的玩笑？加上一脸的单纯坚定，绝对不是在说笑：
“哥哥，我求你让他通过考试，让他留下，让秀秀嫁给他。”
毓梁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看毓秀的样子，非是多年的情分绝对不会这么恳求自己，试问她长这么大哪有这么求过自己？可是她又明明说和那个卫枫不太认识，再说她这么多年乖乖地呆在家里，哪里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
卫枫啊卫枫，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这个卫枫，成绩尚佳，我倒是不用你说也本来就要把他留下的，可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我倒是不太明白了，秀秀，你跟哥哥说说，为什么突然要嫁给一个陌生人？”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神仙……不对，他不是真正的神仙哥哥……但是，他是神仙哥哥想让自己嫁的，那么自己就愿意嫁给他。
“因为……因为神仙入梦！”毓秀半真半假地说，“对，就是神仙入梦。上一次我知道胡骎是抛家弃子的恶人，就是因为梦里有神仙告诉我，事实证明神仙是对的，这一次也是神仙告诉我，这个卫枫是良人，将来可着紫蟒金带，哥哥，你就听我一回吧！”
要说之前那一次自己不信毓秀的，是因为君子敬鬼神而远之，但是事实就真真实实地摆在了自己面前一次，那么这一回，他还就真的不得不信了。
或许，真的有一位神仙，特别青睐自己的妹妹，时常告知她一些秘辛，好让她的人生趋利避害。
毓梁犹豫半日，终是松开了眉头，但也是谨慎至极地告诉毓秀：
“先等明年科考，倘若卫枫能中得了秀才，再谈你们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