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佛头（12）
从二楼爬下来对一只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它是一只肥胖的橘猫，而且还是一只身体里塞满了多余的急切需要排放的东西的肥胖橘猫，这看似近在眼前的几步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
胖虎伸了伸后腿，垫到墙沿上，很艰难地支撑住自己超重的身体，然后走一步，再走一步。
平坦的空地，隐蔽的树林，胜利就在眼前……
诶诶……怎么回事？
是谁扼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把它连同身体里那坨沉重的负担一起提了起来？
胖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扎开，不好意思这话不够严谨，有一部分的力气必须分出去用来忍住某些生物不可避免的需求，否则就不应该是它试图摆脱抓住它的人，而是抓住它的人避之不及地扔开它了。而大概就是因为这一小部分的力气的不够给力，胖虎最终没有圆满完成自己构想完美的拉屎之途，半路被人所截，陷入了拉不能拉，逃不能逃的两难境地。
甚至由于提住它的人手法太过专业，它连扭过头看一下凶手是谁的办法都没有，不过好在凶手说了话，说话还很有辨识度。
“小猫咪，在我手里还挣扎什么？你不认识我了？”
那一刻，胖虎只觉得自己浑身一紧。
嗯，尤其是某部位。
然后它的一切死守着的尊严全部都被恐惧攻下，终究还是没有守住啊……
胖虎头朝天空表情一阵呆滞，魏圉面带微笑最终化为杀气，两行清泪从胖虎毛绒绒的脸颊上滑落，某干稀适中的物体也从魏圉眼前坠落，啪的一声黏在他脚前一寸。
好的。它现在不想要去小树林了，它只想找个树杈安安静静地上吊自杀。
“畜生就是畜生！不认主人也就算了，竟如此肮脏不堪，不如掐死罢了。”
绝望的胖虎面对怒火中烧的魏圉也已经坦然许多，含着泪坚强地闭上了眼睛。
魏圉加重手里的力气，胖虎自知必死无疑，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喵喵喵尖利地叫了起来，没能当个一声不吭赴死的英雄。
喵喵喵！
他这是虐猫！是要受到全社会的谴责的！
喵喵喵！
还不松开！没看到它都叫不出声来了吗……
“这种时候就不要跟一只畜生置气了，留它一命，说不定待会儿还能当个筹码。”
熟悉的女人冰冷的声音。
一心要它命的力量果然松了开来，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已经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要不是它眼疾手快，差点没埋到自己刚才排泄出来的东西上。
胖虎灵活地翻了个身，还抱希望于这种情形下它还可以逃走，很显然的，一脚就被踩在了原地，随即又被提起来跟个什么似的被魏圉拎在手里，只能喵呜喵呜地凶。
“好，那就先留着，让它再多活几分钟。”
胖虎就这么被提溜着往楼上去，晃荡晃荡的时候终于看清救自己的好心人是谁。
小乔若？
哦不，她不是乔若，她是幽命！乔若还在楼上躺着呢！
乔若才不会像她一样一天到晚僵着一张脸跟整容失败似的！
哼，看什么看，它才不会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就感谢她呢，它永远都记得她狠狠踹自己的样子！
胖虎的神秘消失至今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等到魏圉提着它一把踹开了门才顺带着受人惊讶。
“你果然来了。”魏陵以一种平静乃至轻松的语气道。
“诶，胖虎你怎么在他手里？你该不会是倒戈了吧？”马逸目光落到魏圉手上，指着那个方向惊讶了起来。
倒戈你个大头鬼啊！马逸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没看到自己是被拎着的吗？
胖虎很愤怒，抓着它的人更愤怒，更恐怖的是魏圉的愤怒往往是压在心底，不表现在脸上，而表现在手上的。
疼得它双下巴活活挤成了多层下巴，连声音都颤抖微弱。
魏……魏圉……魏王……
其实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主仆情谊啊，虽说后来自己就属于了魏陵，但君王和虎符之间，终归是有一段没法割舍的羁绊的，你可不能……不能这么不念旧情啊……
只可惜魏圉还真就这么不念旧情，毕竟对他来说，或许还能让它派上一些用偿，那就是最大的念旧了。
“大家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想要伤害谁，我甚至带了幽命过来，就是想要帮助我的好弟弟完成千年来的夙愿。”魏圉勾起一边唇角微漠地笑，额头上的一对灰色鹿角万分诡异，眼瞳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银灰色。“那么，让条路出来吧，魏陵，我帮你把如姬换回来，你感不感谢我？”
魏圉说完作势就要往前走，幽命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仿佛已经达成了某种出卖自己的契约，否则又怎么肯明知要做消失的牺牲，还心甘情愿地往前走。
但守在乔若面前的三人不仅没有如他所愿让开，反而更加坚定地站成一排，像墙一样挡在魏圉和乔若之间。
“站住。”
魏陵冷淡而威慑力十足地说出这两个字，有几根细碎的黑发挡在了眼前，微微低着的一双眼睛神色峻然，仿佛王者站在丹墀之上宣示主权。
魏圉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却笑了出来：
“呦，怎么？难不成是已经变心了，不要你青梅竹马的如姬……”眼神悠悠然落到魏陵身后的乔若脸上，加深笑意，却被魏陵更加防范地挡好，便有些缺了兴致，“要这死活不知的小丫头？”
在他的印象里，魏陵似乎还只是那个左右手各执黑白子，一脸人小鬼大的沉默弟弟，极度聪慧，极度……令人生恶。
魏圉的话说完，魏陵还未置可否，马逸就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骂骂咧咧叫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啊你！趁我家小乔若睡着了霍乱军心啊！我告诉你，魏陵可不像你这个老妖怪，他知道往前看！那么久之前的事，那么久之前的人，死咬着不放有什么用？！”马逸双手叉着腰破口大骂，架势……活像个后宫妃嫔身边的嬷嬷教训企图蛊惑君心的妖精。
那么久之前的事，那么久之前的人……
魏圉没有搭理义正言辞的马嬷嬷，只是将唇角的笑又冷了几分，然后将提在手里了半天的胖虎递给身后的幽命，神情诡异地看着魏陵：
“魏陵？好弟弟？你真的是这样……往前看的人吗？真的，像你身边的这条狗说的一样？”
“你说什么！”卢般脸色一黑，抄起手里的木头家伙就势要上前一决生死。
“老娘跟你拼了！”马逸磨牙霍霍，也同样是疯狗挣脱缰绳，谁也拦不住的架势。
“你们两个先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