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佛头（5）
这天地之间，最最讲究的是阴阳平衡，哪有又会有真正的长生？
即便是云梦之君，寿达万岁，尤有尽头。看似与天地同寿，其实，也不过是和天地的一场约定。
下达天意，管辖四方，所以天地赐予长生。
简单来讲，他不过是个因为做得比较好，故而天地打算长期任用的管辖者罢了。本来之前的那一任做得也很好，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才丢了这亘古绵长的铁饭碗，被他白捡了个便宜顶上。
只不过，后来他才知道，又有谁能在天地面前讨得便宜？
魏圉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大秘辛的呢？那天三个去给云梦君送药的小宫女在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候，好巧不巧就让正在王宫里游荡的他给听见了，便听得她们从自己的容貌说到云梦君对自己的打算，从麟儿和云梦君的关系说到云梦君更大的秘密。
他从来没有主动想要害过谁，从来都是，别人令他感到了威胁，以至于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他生前也只是一心想要活着，最后还是死在使六王毕四海一的秦王手里，但好在人死后还有灵魂世界，那么他现在就是想让自己的魂魄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谁又知道魂魄灭后，还有没有另一种存在形式？若没有切实的证明，他是断断不敢让自己陷入危机的。他还要报仇，他的存在很重要。
不过魏圉当然也自知自己根本不是云梦之君的对手，别说他现在是个游荡的魂，就算是他还是人，还是王的时候，那个手中无实权的人间君王，又怎么会是掌管九百里云梦泽，万万种珍奇异兽的云梦君的对手？
只好在他也从来不是靠武力作战之人，那位云梦的君主，年寿长，实力强，偏偏……在云梦泽这样的好地方待久了，和麟儿一样，天真得很呐……
事实上，云梦泽的所有生物都很天真，当然了，当一个地方所有人都是好人的时候，自然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桃花源，只不过但凡有一天混入一个坏人，那么这桃花源顷刻之间就能垮掉。
他就是这坏人，也不忍心毁了大好的云梦仙泽，可是跟自己的存在与毁灭相比，那还是毁了这九百里云梦罢了。
首先，便是从这些天真的小白鹇下手，得手之简单简直都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仙子们这是往哪里去？”
他叫住三位白衣宫女，一脸纯真无害的样子，就像他在麟儿面前一样。
仙子们手里都捧着遮盖得严严实实不知何物的东西，转过身，看到是他，花容月貌上都浮现出红晕。
“那个……是你啊……我们……”年仅百岁的小宫女顿时就说不出一句整话。
“奴婢见过魏王，回魏王，奴婢们是去见仙君的。”长了几百年的宫女就沉稳多了，还懂得按照人间的规矩尊称他一声魏王，倒是令魏圉一时间有些怀念。
“魏王唤住奴婢们，可是有什么吩咐？”最后一个小宫女入宫时间也长了，虽然没有前一个机灵，但胜在学习能力很强。
“吩咐不敢。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仙子们。”魏圉低了低头，耳后的长发便滑落下来几根，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将其再拨至身后。“不知仙子们日日拿着东西去见仙君，是每日去送什么东西吗？”
最小的宫女脸色立即就绷不住变了一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当然话刚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他们每天端着东西打人家屋外面经过，不让人家猜到他们是去送东西的也难呐。
机灵会说话的宫女就赶紧又上来解释：“哦，是这样的，近几日仙君他身子有些不爽，故而让人去西边的昆仑之东求了几副药来，所以我们才需要日日送药的。”
学习能力强的小宫女也附和道：“正是如此，就在魏王和麟儿姑娘还没来的前几日，仙君刚斩杀了一个为祸此地的凶兽，是以受了点轻伤，无大碍的。”
第二个宫女似乎是瞪了这个宫女一眼，也不知道是在怪她想象力太丰富，自己才刚说了句仙君有些不爽，她就编出了这么完整的一个斩杀凶兽的故事，还是怪她话太多，明明可以搪塞过去的，偏要展现一下她的想象力。
照这个趋势走下去，最多再三句话，难免是要穿帮的，机灵宫女赶紧拉上边上两个队友，匆匆朝魏圉告别：
“魏王，仙君还等着我们的药呢，请恕奴婢们先行一步。”
魏圉自然无法拒绝地答应，温和纯良地一笑：“仙子慢走。”
只是这温和纯良的笑，在这三只真正纯良的小白鹇们转身之后，抬起头来，早已变成了阴谋诡计，巍巍黄金宫殿，不寒而栗。
昆仑山位于云梦泽之西，昆仑山的西边，有头带蛇，脚踩蛇，胸盘赤蛇的鸾凤。昆仑山的北边，有珠树、文玉树、琪树、不死树。从云梦泽往西走，在还不到昆仑山之地，即昆仑山的东边，倒没有什么奇异动植物，只有一大群希望能攀援天梯，以此沟通神人的巫师，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互相环绕，手握不死之药，希望能抗拒凡人的死亡。后昆仑之神西王母感其情真意切，收为神巫，自此之后，这几位曾经一心为凡人求长生的巫师荣登仙界，便忘却了凡人的生老病死，一心一意为天帝服务。
若他没有猜错，宫女们送给云梦君的应该就是这几位神巫所制的不死神药，也可称之为长生药，原本是让凡人不死，如今是让仙人长生。
云梦君……也不知若是没有了这长生药的庇佑，又还能守护这云梦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