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纳兰府邸的长廊中,疾速移动的身形将周身的气流扰乱。
母亲必定在这府邸某处!但究竟所在何处?记忆中,母亲和纳兰修除了那指腹为婚之约,彼此并无交集。
纳兰修将母亲遗骨藏匿于府中究竟有何所图?
来回探寻数次,虽深感诡异,却无从突破。
纳兰府虽外在简洁大气,但这庭院,必不会如外人见到的一般普通平常。
亏得纳兰流风的默许,我在这庭院之中拥有绝对的行动自由。
两天时间,这里基本的外部结构和内在布局,我已悉数印在脑内。
今夜,乌云盖月,夜色掩罩,确是夜出探寻的好时机。
夜衣裹身,黑巾遮颜,飞身奔走于屋檐之上,漫漫长夜之中,唯有不时几声犬吠伴我夜探府邸深处。
俯瞰望去,这硕大一座府邸,入夜之后连巡视之人也未曾瞧见。
到底是这里民风淳朴,还是纳兰修过于自信无人能侵?
亦或者……随手拈起身旁一块碎瓦,弹指掷向那广阔无人的中庭。
还未等那碎瓦落地,四面乱箭飞射,细看之下,那中庭环墙之下,竟是弓弩如麻!
这狐狸!怪不得连夜中巡视都省了,如此乱箭穿心之阵,寻常窃贼连主门都见不到便做了鬼。
如此看来,在纳兰府中所行每一步,所碰每一物,都可能触动机关,丧于非命。中庭,才只是开始。
下行不通,那,再次向邻旁屋檐掷出两粒碎石,果不其然!万千长矛在石子落地瞬间冲顶而出!
纳兰修,手段非人,狠绝如斯,这十八重无间地狱,就由我亲手送你下去!
凡是相通的可行之路,条条机关密布,道道封喉致命!
如此一来,只剩一路可试。飞石入空,横过中庭,顺利击入大院。
老狐狸!你有护城墙,我有过梁梯。斗法斗智,奉陪到底!
料你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可以凭空飞过这中庭!
我紫眸异瞳之族,气息内力天生强寻常武者百十倍,要以气化羽飞行,轻而易举!
内力滚腾而升,紫色的气息如引流一般将翻滚至体表的内力凝聚成形。
泛着淡紫光泽的羽翼我背后展开,在夜空中划出弧形,带我腾空飞至大院屋脊之上。
散去羽翼,内力再次回流入体。虽是有效的招数,但在这黑夜之中,太过张扬,还是少用为妙
屏气环顾四周,静的连周身气息的流动都能感觉到,诡异至极!
中庭尚有千万弓弩待命,不知这大院又有何乾坤?
再次弹石试险,这次却反应全无。以纳兰修这多疑的性子,即便认定无人能过中庭,也定会备后手,防万一。
大院某处,必定杀机暗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身跃下,起身立于院中,诡异之感比白日更盛!
原来如此,院林深处,居然盘踞着数条巨蟒,想来这白日里的诡异森寒之感就是从它们身上传来的。
如此猛兽凶禽,真是花了血本呢。我真该感谢你,这训蟒之术,我已经生疏多时,是该温习温习了。
内息涌于喉,双指贴唇,尖细刺耳之音划破深夜的寂静,这音量于人微乎其微,却是操控蛇类的奇术。
以音调变幻为指令,令巨蟒俯身而息至天明。这蟒栖大院之景,算是我给纳兰修的第一份礼。
挥袖发力冲破大院紧掩的大门,仍不见与母亲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眼看着这夜色就快褪去,呿!
只要还在这府里,机会多得是!掩上门,将一切痕迹清理一空,飞身返回厢房。
这一夜,不虚此行。你纳兰修诸多机关于府守护的定是你的致命之穴。
既然你如此谨慎维护,我岂有让你松懈倦怠,生活无趣之理。
闭上房门,拖着疲软的身体向内房走去,这内力想随心支配还需要些时日
果然,聚气化羽一式尚过勉强,气力无法互佐,无谓的损耗太多了。
体内真气紊乱,冲击着五脏六腑隐隐作痛,得尽快,调整内息才行。
“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纳兰流风之声从身后传来,“如此招数,过眼难忘”
看来,还是疏忽大意了。转过身,无惧地对上他的眼,“华邪没想到,纳兰少爷兴趣竟如此奇特。”
“哦?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装傻充愣,力保清白吗?”明明就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少爷不是看的很清楚么?那华邪再瞒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身体不适,实在没心情和他费时间。
“嘘。”他一只食指轻压在我唇上,无视我的瞪视,“我说过吧,在这里,你要做的,我不阻拦。”
“……”这人,看不穿,读不透,行动也从不按常理。危险,是我给这个人的标签。
“别紧张,你很合我意,一定会成为我最好的兵器!”听似温和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如此无情。
“若华邪背叛,少爷又如何?杀了我?”言语相激,愚蠢,却忍不住。
“怎么舍得杀呢”手指从唇上移开,指尖在我颈项来回描画,俯首将他的唇贴上,炽热之气不断,“我只是在想,你绝望之时,定是凄美无比。”
生无望,死无门,炼狱折磨也不过如是。纳兰流风之狠绝,于纳兰修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体轻颤。
颈处传来一阵刺痛,空气中多了一丝血的甜惺味
纳兰流风抬首,手指抚过血流之处,嘴角拉开一道浅浅的弧度“这血色映上雪肤,很美吧?华邪”
心中轻叹,是祸躲不过,既遇上,就随机应变吧。“美不美,少爷心中有数,华邪只知痛,无感其他。”
“呵,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就继续保持这样吧,直到我烦腻为止。”抬手聚气于掌心,压于颈项血流处
不消一刻,伤口平复如初,就连体内乱窜的真气也安分下来。
收气,撤掌,纳兰流风还是那自如悠然的神情。
“既已无事,跟我来,有人要你见。”负手转身,大步跨出房门,笃定了我会跟上。
没想到来的地方,竟是地下禁室。枉我苦苦探索多时,却连自己房前的园下禁室都未曾发现。
这里昏暗潮湿,倒是蛇虫鼠蚁的宜居之地。囚在这的,究竟是谁?母亲是否在此?
这并没有困惑我多久,在禁室石门开启的瞬间,母亲那熟悉而美丽的脸便映入我眼帘!
怪不得如此潮湿阴暗,这禁室之中,贮满千年寒冰,母亲全身都被封入寒冰之中!
怒气翻腾,掩瞳之术被翻涌的内力冲散,紫眸于纳兰流风面前一览无遗。
“别那么激动,寒冰雪藏是保存你母亲遗骨的上乘之选,你也不希望她被埋于土层,万虫啃噬吧”听这话,似乎将母亲置于此地的便是纳兰流风?
“不是一直好奇我究竟是不是纳兰修之子吗?”对着我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是么?
“可惜,纳兰修确是我生父,但,也是我欲除之而后快之徒!”亲子弑父,说不震惊是骗人的,但我更在意的,却是纳兰流风这么做的原因。
“为何?”既然想知道,索性向他问个明白。
“你身为紫眸异瞳人,必定听过:天罚诛异瞳,紫为妖,绿为兽”他的声音此时再不复往日般悠然!何止听过,不堪往事皆因此而起,又怎能忘记!
“你,也是异瞳人”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呵,只是与你颜色不同罢了”话语间,眸色掩瞳之术散去,碧绿的瞳仁中,我看到了我自己。
从禁室回房的路上,我说不出一句话,额角隐隐抽痛。
纳兰家的秘密就如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既然母亲被封于禁室,那纳兰修重重机关所护究竟为何?
纳兰流风为何将异瞳身份透露于我?
冰封母亲遗骨于其何用?
阴谋,计划,嗜血,弑父……
我忽然好想华菱。
好想华菱中的同伴们:子慕,子炎。
甚至连南晋豫在现在想来都是可爱的。
至少,没有算计,没有利用,一切都是单纯的。
为将我禁锢在身边,纳兰流风在母亲身上施下了缚蛊。
活体缚蛊以尸骨为寄主,食遗骨为生,相传被缚蛊啃噬之体,其灵缚于地火之上,永受焚噬之苦。
他说,只要我忠心做他最好的兵器,那缚蛊便永不会苏醒。
蛊虫只听令于蛊主,只凭这点,便断了我所有退路。
也罢,只要母亲无损,报仇无碍,其余的都无所谓。
天早在回房前就亮了,刚歇下,便听到门外丫头们念叨着大院之中巨蟒栖息的惊骇之景。
“听看到的人说,那蟒有好几十米高呢!”“不会吧!这么长?”“真的,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我笑着摇了摇头,口口相传之事总会被夸大,偏离常理。
那巨蟒虽庞大,却也不至于身长几十余米,如此荒唐虚论,也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到处散播。
“华邪”纳兰流风自门前现身,瞳仁已与常人无异,脸上和往常一样挂着看不透的笑
“何事?”威胁逼迫,实在无法对他礼节周到。
“真失礼呢,”站定在我身前,双指拈起一缕我的发把玩着“也许我该先教教你怎样讨主人欢心”
暧昧的靠在我耳边呼气,虽然和他不是第一次如此贴近,却还是无法适应身体间突然缩小的距离。
“华邪不才,讨人欢心原本就非华邪所长,少爷若觉乏味,华邪可寻几位风月佳人为少爷解闷”
这大概是至今我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其中暗讽,岂可不知,抬头看去,只见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的情绪几乎没有外泄过,这次,我却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突然迸出的漫天怒气。
“!干……唔!”被他把玩的发牵扯着头皮,疼痛将我向他的方向引去。他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握住上提,趁我开口质问之际,俯首封唇,将我的话全部吞噬入腹。这个吻,无疑是在对我进行惩罚。激烈,急切地掠夺我口中的氧气,很快,头脑便混沌不清,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我如溺水一般攀附着他,力图在寻找一个支力点。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结束这快让我窒息的惩罚。贪婪的呼吸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氧气,气息微乱未平。他环在我腰间的手依然紧紧将我圈在他的控制中,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周身的怒气似乎已经消散,再次挑起我垂于胸前的一缕长发,将其置于唇边,目光却始终与我相对,“这次算小惩大诫,若有下次……”腰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手连忙撑在他胸前,以免身体前倾相撞弄痛了自己。
“诶?”感觉到他的大手顺着腰线攀至背后,一下又一下,隔着衣物摩擦着背部。我不禁惊叫出声
“下次就不止一个吻这么简单了,嗯?”许是错觉吧,这一瞬我竟以为他对我是温柔的。看来,我还真是糊涂的厉害啊。
“少爷来究竟所谓何事?”待气息平息后,神志清晰了不少,他来找我,必有要事。
他似乎很喜欢抱着我,就近平躺于内房的红木躺椅上,而我,则被他抱着半伏在他胸膛上。
这气氛,暧昧不清。或者,他就喜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
“蟒栖大院,做的很好,纳兰修慌了神,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用手轻轻顺着我的发,心情似乎不错。
“是吗……”我将头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轻声应着他
梳理着头发的手指顿了顿,“怎么?不好?”他的询问听起来像关心。呵!忍不住自嘲,我真是疯了。
“不,消息很好,”努力让自己注意力转移“只是有一事不明”
“哦?说来听听”将抚在我发上的手环在我腰上,给了我抬头的空间。
“你留我,到底目的为何?”他将我视为兵器,向我暴露身份,对我的动作言语又暧昧不清,实属难断。
“别急,你很快,便会知道了。”他抬起手,将我的脸颊埋于他掌心轻轻摩擦。
直直地盯住他的双眼,虽然只是霎那间,但我很确定,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夹杂了和我一样的复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