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一直都没有出声的妙妙见局势有要被扭转的征兆，便有些急了，跪着上前了一步，“太后娘娘，民女也没有说谎，这镯子就是蓉贵人自己的东西，并不是我的！如果太后娘娘和皇上不肯相信的话，民女也同样可以发毒誓来证明自己！”
一边是发毒誓，另一边也说自己可以发毒誓，这便让太后娘娘和皇上有些为难了。玲玲和妙妙两个人皆是振振有词，一副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到底应该相信谁。
妙妙见太后和皇上的神色都有些松动，不由得心中一喜，接着道：“太后娘娘，皇上，其实当初在怡红院的时候，玲玲和蓉贵人两个人的关系便十分要好，简直是亲如姐妹。她方才那番话，看似是在指责蓉贵人夺人所好，可实际上，却是在帮她洗清嫌疑。而且，民女和玲玲都是怡红院的花魁，都说同行如仇敌，她看我不顺眼，想要害我，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所以，玲玲才会愿意为了蓉贵人说谎，甚至，是发这样重的毒誓。”
“是啊是啊，”孙妈妈也在一旁帮着妙妙说话，跪着上前了几步，“太后娘娘，皇上，关于蓉贵人和玲玲两个人关系好的这一点，民妇也同样可以作证。当初在怡红院的时候，蓉贵人时常去玲玲的院子里找她说话，她们要好的事情，整个怡红院上上下下很多姑娘都是知道的，太后娘娘和皇上如果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怡红院，一查便知。”
孙妈妈其实跟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犯不上要来特意害我，只因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玉贵人找来的证人，所以她必须要帮玉贵人。她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倘若她不能再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多说一些我的坏话，让我彻底万劫不复，恐怕玉贵人事后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了。为了保全她自己，她只能这样违背良心地说一些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虽然能够理解孙妈妈的做法，但是我并不能够原谅她。她今天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说出这些话，那会致我于死地，我没有办法对一个要害死我的凶手仁慈。
玲玲见妙妙和孙妈妈开口了，也不甘示弱，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孙妈妈和你两个人，可真真是胡说八道，狼狈为奸，令人大开眼界了。妙妙，你说镯子不是你的，可是当初你带着那只镯子，逢人便要炫耀，到处招摇过市，怡红院上上下下，可也有不少姐妹知道此事呢。太后娘娘和皇上若是不肯相信，也大可以派人去怡红院，一问便知。”
一直跪在最后，打从进门起便默不作声的翠儿也开口了，道：“太后娘娘，皇上，民女是怡红院里头的下人，民女可以向你们作证，玲玲小姐方才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太后和皇上见这四个人口径不一，吵得不可开交，便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太后娘娘出于私心自然是愿意帮着自己的侄女，去相信妙妙和孙妈妈的，只不过，她心里同时也很清楚，她的儿子出于私心，是更倾向于去相信玲玲和翠儿的。太后娘娘不想和皇上闹得太僵，尤其是在立后这件事情上，她不敢逼他逼得太紧了。
就在这个时候，翠儿扭头定定地看向了妙妙，忽然出声道：“妙妙小姐，你说你也可以发毒誓，那么你愿意不愿意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一头撞死在这根柱子上呢？”
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原本叽叽喳喳在吵闹的人都闭上了嘴巴。妙妙的脸色变得极不自然，她清了清嗓子，想要掩饰尴尬，道：“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愿意？再说了，我只是说出了真话而已，为何要为此搭上我自己的性命呢。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翠儿勾了勾唇角，我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为了印证我心里的这个猜测，半晌，她开口道：“妙妙小姐，是的，我愿意。我愿意为了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证明那只镯子就是你的东西，而不是蓉贵人的，而一头撞死在那一根柱子上。”
翠儿说完，忽然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朝着那根柱子撞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殿内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翠儿朝着柱子冲过去。
翠儿撞在柱子上，额头撞出了一个大大的伤口，血从那个伤口里不停地流出来，看着十分骇人。我的内心遭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手脚并用地爬到她的身边，一把抱起她，不停地摇晃她，急道：“翠儿，翠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太医！来人呐，快传太医！”
在场的宫人都吓坏了，没想到翠儿会有此举动，都僵住了，根本挪不开自己的脚步。翠儿此刻尚存一丝意识，她用尽力气，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小姐，不必特特意意为了我去叫太医了。来不及了，翠儿自己知道，我来不及等到太医来了，小姐。”
我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翠儿想要伸手去擦我的眼泪，可惜不管她怎么用尽全力，都抬不起自己的手，只好作罢。她扭头，对着上首位置的太后和皇上道：“太后娘娘，皇上，民女证明，玲玲小姐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那镯子，不是我家小姐的东西。”
翠儿为了说完这句话，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她合上眼睛之前，看了我一眼，努力勾了勾唇角，想要朝着我小一些，可惜她终究没有做到，最后，她死在了我的怀中。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对翠儿这样好过，以至于她都快忘了，那种别人给予温暖的感觉。直到遇见我，我入宫前为她找好了退路，因为这件事，她是那样的感动。而这份对我来说渺小，对她来说却意义深重的感动，值得让她付出一切，甚至是她的生命。
小姐，奴婢终于可以报答您了。奴婢，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护住您了。
太后和皇上都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妙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惨白惨白的。她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玲玲虽然也是被吓得不轻，但她明白，眼前的局势由不得她发愣。于是，她努力稳了稳自己的心神，道：“太后娘娘，皇上，如今，你们可以相信了吧。民女没有说谎，翠儿也没有说谎，蓉贵人更没有，我们都没有说谎。说谎的人，分明是孙妈妈和妙妙。”
孙妈妈被翠儿彻底吓到了，她怕太后和皇上也让她用这种方式来自证清白，便不住地磕头，道：“太后娘娘，皇上，民妇知错了，民妇真的知错了，那镯子是妙妙的，不是蓉贵人的，太后娘娘，皇上，民妇方才鬼迷心窍，这才说错了话，民妇知道错了！”
孙妈妈忽然就改了自己的口供，这令妙妙措手不及。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孙妈妈，道：“孙妈妈，那只镯子本来就是那个小贱人的东西，是我那个时候从她手上抢过来的，你明明知道此事，还帮着我一同争抢，又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孙妈妈，你现在这样倒戈，这样昧着良心，当着太后娘娘和皇上的面说假话，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你胡说什么啊！”孙妈妈听到“掉脑袋”这三个字，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才是在胡说呢。那个时候，你跟我说蓉贵人的手脚不干净，偷拿了恩客送给你的镯子，还让我为你做主，帮着你一起把那个镯子从蓉贵人的手上夺回来，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那个时候是在说谎，是我看中了蓉贵人的镯子，见她不给，所以才说假话骗你的。可是，那镯子的的确确就是蓉贵人的东西，不是恩客送给我的，根本就没有恩客送给过我这样贵重的镯子。”事情发展到了这份儿上，妙妙也没办法了，只好把当时的真相说了出来。
玲玲听到妙妙这么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太后娘娘，皇上，你们都听见妙妙刚刚说的话了吧。她说自己当初为了这个镯子而说谎，那又如何确定，她现在不是在说谎呢？她先前明明说那镯子是蓉贵人自己的东西，如今又牵扯出来之前抢蓉贵人镯子一事，她的话，如何可信。连孙妈妈都说了，这镯子就是妙妙的东西，足以可见她之前都是在胡说了。”
“你胡说！”妙妙霍然起身，用手指着玲玲，狠狠地瞪着她，“是你在胡说，是你！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的确确是说了谎，可是我后来都没有再说谎。是你在胡搅蛮缠，努力为这个贱人作假证。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