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段爱情注定是无人祝福的,她的父母知道了,不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把她关到了柴房,让她好好反省,把他关到了暴室,每天只给他吃一点点的东西,然后不停地用鞭子打他,还用盐水浇他的伤口。太后娘娘不害怕自己受苦,可是她见不得他这样受苦,于是她妥协了,她和她的父母说,自己会与他断绝一切来往,从今往后,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将来入宫。
她的父母听到了这样的回答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当下便放了他。后来她入宫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她妥协了。她终于明白,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违抗世俗的观念。
“啊!”伴随着皇后娘娘最后一声尖叫,第一位皇子,来到了这个世上。
皇后娘娘走了。皇宫上下入目一片雪白。后宫的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满脸悲戚。
礼官走在最前面,大声诵读着皇后娘娘的生平。
皇后,姓张,名晶晶。出身贵族世家,十六岁成为太子妃,十九岁成为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贤良淑德,温婉贤淑,得此皇后,乃大宣之幸事。
所有人都在感叹,说皇后娘娘这一生为大宣操劳,付出了太多太多,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背后的故事。
那一年,张晶晶十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随着父亲去祈福上香,就在那个小小的寺庙,她邂逅了一个穷书生。那个穷书生是个卖字画的,偶尔也替人写写书信。他家境不好,日子过得十分清苦,每日早出晚归,却只能赚来一点点的钱。加上他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所以当她第一次在冬日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穿得十分单薄。她想,哪怕是她家里面的下人,可能都比他穿得厚实吧。
于是,她便多注意了他些。人来人往,很多人朝着他的摊位走来,也有在他的摊位前路过,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看着他期望,然后一点一点地失望,心里十分难过。若是,若是有一个人,肯做他的生意,那就好了。她这样想着,便把钱给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让婢女去他的摊位买一副字画。她是世家小姐,是大家闺秀,不好出面的,尽管她心里也是非常想去。
婢女很快拿着字画回来了,可是,拿回来的,还有一些碎银子。婢女说,他说了,这字画本不值那么多钱的。如果她真心喜欢,就当是知己,分文不取,权当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若是执意要买的,那就只需要支付字画本身应该支付的价格,不必支付太多。她听了,心里一动。再看他时,越发觉得他丰神俊朗,很有骨气,与众不同。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就这样,爱情的种子悄悄地在他心里播了种。
她让婢女再去一次,就说是因为喜欢这些字画,才会愿意支付那么多的钱财。钱财有的时候,也是衡量作品好坏的一种手段。因为觉得作品非常好,特别出色,简直和名家的大作差不了多少,所以才会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而这价格本身,就是对作品的一种尊重。比如一个名家的作品,你用三文钱卖掉了它,那就是对它的不尊重,说明在你的心里,它和那些三文钱便能买到的作品一样不值钱,一样不值得被收藏。这对作品本身来讲,其实是一种侮辱。
婢女跑过去,和他说了这话,他高兴极了,立刻将婢女引为了知己,收下了钱,并另外送了她一些好看的信笺。婢女跑回来,将东西都交给了,她拿着,满心欢喜。
天色渐渐便晚,她必须随着父亲回家了。她有些失落,又听寺庙里的主持说,这里晚上会有一个花灯节,到时候全城的男女老少都会赶来这里,热闹非凡。她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从没有见过什么花灯节,如今第一次听说,还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加上能够留在这里,能够和他多待一会儿,自然是吵嚷着要参加。
她爹爹自小便疼她惯了,就同意了。夜晚,这里果然热闹非凡,华灯初上,五色的灯笼高高低低地挂着,十分好看,且那灯笼纸上,还有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有牛郎织女,有嫦娥奔月,有女娲补天……这样多这样美的灯笼,她看得目不暇接,高兴地乱奔乱跳,不一会儿,就和爹爹走失了。好在她生性乐观,也没有哭闹,只是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着。
她看到有一个摊位在买面具,各式各样的面具,狐狸的,兔子的,小狗的……每一个,她都非常喜欢。她拿出了身上的碎银子,给小贩。小贩见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断定她对钱财这类东西不是特别的了解,于是打算糊弄她。她拿出了一两银子,小贩本该找她八钱银子,实际上却只给了她三文钱。她果然没有察觉,拿着钱和面具就想走,这时,那个穷书生出现了,他拦住了她。
小姐……那个……那个狐狸假面……不值……不值这么……多……钱……钱的。
和这样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他紧张地舌头都打结了。她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轻笑出了声,清脆如同山间的铃铛般美妙动听。他一时间便怔住了,然后更加不知所措了,手和脚都不知道要放哪里才好。那个小贩见有人识破了他,非常尴尬,便将剩下的银子都退还给了她。她笑着接过,然后又买了一个山猪假面,送给了他。他更加地不知所措,木头一样地站在那里。
你这人真是有趣,别人给你就收着,不喜欢就拒绝,傻傻地站着做什么。还是说……你想我帮你戴上?
她这一番话说得无礼,但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不行,可见他立刻羞红了脸的样子,便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就要给他戴面具。他不敢推她,怕会伤着她,就只好由着她戴。好不容易戴完了,就想走。她一把拉住了他,说自己与家人失散,找不到他们了,所以想要请他帮忙,若他见死不救,任她被坏人拐走,那也随他,就当是她瞎了眼了罢。她说着就把头别到了一边,他只好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快到府邸门口时,他忽然问她,是不是认识今天买他字画的姑娘,他看见她们在一起了。她心想,莫不是他知道了是她派人买的字画,所以才会如此发问,索性承认。他点点头,再也没有了下文,朝前走,轻轻扣开了大门。几十个家丁冲了出来,围住了她,嘘寒问暖,把他隔在了一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觉得大概是落寞的吧。可是她无法抽身,一大群人围着她,而且,就算她能抽身,她说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呢。
她呆在家里的时光,十有八九是在想他,开始茶不思,饭不想的,寝食难安,拿起画笔,脑海里就会出现他的身影,笑着的,窘迫的,落寞的……那么那么多的他。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害了一种病,惟爱可以医治。她吩咐了婢女,务必日日去他的摊位买字画,他家境已然如此糟糕,能帮的就多帮些。婢女轻声应下了。顿了顿,婢女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下个月初是表哥的生日,她想告一天假,出去陪陪她表哥。
她看着婢女羞红了脸的模样,觉得与记忆里的那个人,现在的自己是那么那么相象,打趣她,说这表哥莫不是她的心上人。婢女的脸更加红了,都快能滴出血来,好久,才开口说这表哥是从小就有了婚约了,两人青梅竹马,十分要好,说好明年成亲。她打心眼里觉得羡慕。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可能是身为一个女子最好的愿景。那她呢……她想起了他,可是她是世家小姐,她将来不是嫁给达官贵人,就是嫁给皇宫子弟,能和他在一起吗?未来充满着迷惘,可是只要一想到能和他白头,她就愿意反抗。
初春的时候,她同父亲说,想要出去郊游踏青。父亲同意了,她高兴极了,选择了绿湖,因为绿湖与寺庙隔得很近。她和婢女偷偷摸摸地过去找他,忽然觉得肚子一阵刺痛,便让婢女先去,她晚些就来。可是等她赶到的时候,却见他拉着婢女的手,一脸窘迫,却有十分坚持的样子。她听见他说,他喜欢婢女很久了,从第一次,她来买他的字画时,他就开始喜欢她。那时候她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记得。后来她日日来,他便笃定婢女的心和他是一样的。所以想要和婢女在一起,不是突然的一个想法,不是一种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们两个人家境差得不远,只是他家里有一个病重的母亲,恐会拖累了她,若是婢女嫌弃自己,也没有关系,他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