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匆匆,观星阁的门大开了。仍是金将军带着左翊卫的一队人站在门口,同送江蓠来的那一天无异,只是马车换成了囚车。
白沉先走了出来,还是即如既往的面沉如水。他的身后跟着江蓠,她比前几日还要憔悴,脸颊凸起得可怕,头发也散乱无章。白沉一伸手,撤了捆在江蓠身上的缚灵仙缎。那缚灵仙缎一撤下来,江蓠整个人都瘫软地倒在地上。
金将军一挥手,两个卫兵上前,将枷锁戴在她的手上,又架起她放进了囚车里锁上。
金将军对着白沉道:“白道童,不知国师?”
白沉道:“师傅他这几日,口口守着罪人江氏,已经筋疲力尽,需要好好休养,便不再出来了。”
“好好好,那不耽误时辰,我们便先走了。”金将军道。
这次押送江蓠的队伍十分庞大,天璃帝似乎也是怕出什么差池,两队人马将中间的囚车团团围住,沿途的路上每隔一段路也有人驻守,可谓是铜墙铁壁的防守。
墨云娴早早地随着宫里的人坐到法场外新搭起的台子上,这是皇上吩咐的,只要愿意,谁都能去看妖孽的斩首。墨云娴等这一天已经太久,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墨子卿就坐在她身边,墨云娴都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墨子卿两次都不小心将茶水洒了出去。
墨云娴有些好笑,看来墨子卿对江蓠倒真是上心了。不知道这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斩首的痛比不比得过她的失子之痛呢?
萧逸则坐在她的左手边,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好像眼前这一切都同他无关。虽然在旁人眼里确实是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墨云娴看着他那样子却不得不赞一声,真能装啊。
时间已经越发临近行刑的时刻,只听见底下拐角处的百姓一阵骚动,看来是押送犯人的车来了,台子上的众人也都伸了脖子仔细往前看。
突然,那拐角的人群骚动的愈发厉害,人潮涌动。一时间竟有人开始起哄,拦着百姓的士兵差一点要被冲散。
“有人劫狱!”
忽地一声大喊,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再一看,果然从人堆里,窜出几个身手矫捷带着武器的蒙面人,冲向囚车。
“咻!”一枚暗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方向飞向坐满了达官贵人和皇亲贵族的台子。
“有刺客!保护太子公主!”
一时间本要往囚车赶的卫兵又回来了一半。
墨云娴被萧逸挡在身后,看了一眼也被众人团团护住的墨子卿,暗道看来他真的是不救出江蓠誓不罢休了,竟连他们这些人的命都不顾了。不过也是,他除了自己和江蓠又顾过谁呢?
墨云娴不再去看墨子卿,复又将视线移回到囚车那边。许是因为人太多,施展不开,十个蒙面大汉同几百个卫兵打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其中一个竟然数次靠近囚车,差一点便要砍断囚车上的锁链。
墨云娴注意到其中的一个人,那人的眼神不住地望向台子,可看的不是墨子卿倒是望向他们这个方向。墨云娴心念一转,想来这人就是萧逸在太子府安插的人吧。
忽地,她看见萧逸一点头,那人竟斩断了囚车的锁链。突然又从旁飞出来两个蒙面的人,一瞬间就将江蓠劫走,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这突然的变故,让墨云娴措手不及。那个人……萧逸分明是向那个人打信号。
要放了江蓠!为什么?
是她看错了?不,她绝没有看错!
萧逸!
到底他想做什么
法场上一片混乱,台子上也是一片混乱。
江蓠一被劫走,先前的几个蒙面之人也无心再同那些士兵恋战,也都纷纷要起身离开。
“放箭!”金和束见那些歹人要逃,也是无法,只得下令放箭,便是伤及一两个自己人也是没有办法了。
利箭如风,果然有两人都被射中了腿脚,再不能施展轻功,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一群卫兵赶紧围了过去,要捉拿那两人,金和束大叫一声:“留活口!”
金和束赶过去,蹲下,掰过其中一人的头,只见他嘴角有黑血涎出,双目紧闭,没有了呼吸,已然是死了的。再看另一人,果然也是如此。
“派人去追那罪人江氏了吗?”金和束深感无力,却仍然是撑着一口气。
“回将军,左翊卫的李将军已经带了一队人马追上去了。”旁边一名满脸是血的副将道。
“将这两个人还有先前被打死的那三个劫匪都带回去!你再带两队人去帮助李将军,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罪妇江氏带回来!一定要!”
金和束暗道,还好,希望李良能追回那江氏,如若不然,皇上震怒之下,怕是他们今日在场之人全都性命难保。也幸好,台上的那些皇子公主都无恙,不然他金和束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今日来观这斩首的宫人不少,这时候大多都镇定下来, 下了台子坐马车回宫。萧逸仍要护着墨云娴,但墨云娴却仍气恼他自作主张不顾自己放走江蓠。
她没有看错,那个蒙面之人望着他们这边不止一次,最后一次,萧逸分明对他点了点头。之后,那人便立刻砍了囚车的锁链,紧接着又是两人带走了江蓠。这绝对不是巧合,哪里又会这么巧呢?
萧逸究竟瞒着她做了什么?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墨云娴此时都怒火中烧,实在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同之前一般面对萧逸了。此时人多不好发作,她倒是要看看萧逸日后还有什么话来懵她。她甩手避过萧逸虚扶着她的手,扭身直接走到萧逸前面,不发一言快步走了。
萧逸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未来皇后不但聪明,眼睛居然还这般尖,还是被她看见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好。
墨云娴看着墨子卿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嘲讽他,往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于是走上去道:“哥哥,你怎么了?莫不是看见这罪妇被人救走,怕父皇生气吧?”
墨子卿听见她的话,身形一阵晃动:“是啊,不知父皇要怎么生气了。”
“哥哥放心,她逃不了的,只要在这天璃的土地上,她终有一日会被抓回来,斩首示众的。哥哥不必忧心,咱们只需要等着就好了。”墨云娴笑着说完,也不听墨子卿还要说什么违心的话,直接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墨云娴这番话深深地刺进了墨子卿的心里,他忽地觉得心头一阵疼痛,歪在马车边,一时间竟然无法自己站起来。
法场被劫,罪妇江氏不知所踪的消息立时就传去了皇上那里。皇上震怒之下,将桌子上的奏章茶盏一应全摔在了地上。
那滚烫的茶水和茶盏的碎片都溅在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金和束的脸上,身上。
“你们都是废物吗?几百个人都拿不住那几个劫匪?让江氏跑了不说,连那些劫匪都没能拿住!朕要你们何用!”天璃帝音调拔高了好几度,整个声音都在大殿里面环绕。
“臣无能。”
“既然无能,你还有什么脸当着这十六卫的总将军,革职戴罪去将江氏抓回来!抓不回来,你也不必来见朕了,直接去你们京师所的牢里待一辈子吧!”皇上咳了一声,脸色铁青。
“是,是,罪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