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喻的眼神又再黯淡了下去,两眼似是失去了聚焦,“他已经化作草原的风雨了,再也不属于你了,云初喻,不,欧阳乔,你终于也明白了失去一个其实从来不属于你的东西的感受了,是吗?”,“我从来都明白这种感受,”云初喻叹息一声,“当我追逐你,而你从来不爱我的时候;当我收到颜郁给我的密信,说是你指使他对付晋城以后,我就知道了,失去一个从来不属于我的百里无情,是什么感觉。”云初喻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威胁你登基,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你的野心。”。
“呵,”百里无情冷笑一声,“杀了你,让你去和宁子华团聚么?我偏要你看着我登上皇位,看我给宁王安一个莫须有的大罪,看宁王府的一砖一瓦破败在岁月的消磨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毫无希望的痛苦之中。”百里无情笑着,“我还要你看着我如何光明正大的杀了晋城的百姓们,我要晋城变成一座死城,要你师父和你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云初喻再没力气说话,痛让她的头脑保持着极端的清醒,她清醒的记得百里无情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他要毁了宁府,毁了晋城,毁了欧阳乔所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要让她永远记着这些痛苦的感受。
楚宫城中一片萧瑟的气氛,入了秋,许多的老臣子都要告老还乡了,司法和陆卿两人一步一步走出宫城,听见宫门砰的一声关上,又怀念的再回头一看,除了朱红色的城门和金黄色的门钉,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他们的年少青春和一生都葬在了这座宫墙里面,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下,只剩下这样一副残缺老去的身体,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消散在人群之中。
“此番除了宁王和云初喻,便可安心了。”云意晴得意洋洋的坐在妆镜前,她似已经看见了太子登基为帝的前景,“不枉我这样费心的想要去扳倒云初喻,此番终于可以高枕无忧。”,“若是禹王用兵?”太子疑虑道,“父皇先杀宁王,再一步定会是减免禹王的兵权。父皇是不会舍得让自己的江山和安危落到禹王手里的,而禹王恰好就是这样一个骨子里带着危险的兽,所以,太子,安心等着父皇的圣旨吧。”。
“我把子华害死了,”老皇帝颓然的坐在先后的寝宫里,“我最后还是为了成全我自己,害死了我们的子华。其实,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一定是恨我的,你要恨就恨吧,恨我是个皇帝,恨我没有感情,恨我这个没有感情的帝王,会为了江山,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其实从来都知道你父亲的忠心耿耿,也知道你的深情款款,更明白子华的孝心难得。但是我不能,也不敢去尝试着把江山交给子华,我从来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你恨我吧,我也恨起了自己,子华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这一辈子到头来,终究什么都没剩下。”。
云初喻被穿了琵琶骨,一路从草原往朝廷运送。“我给你喂了一些毒药,剂量并不多,不会毒死你,不过会令你痛苦一些,颜郁和阴阳宫人服下了不少的安神汤,救不了你。”百里无情坐在马车里,“其实琵琶骨被穿透应该就很痛苦了,只是我略有不满。朝廷上下都说你是个火妖,克死了宁王,所以要杀你祭天。”百里无情说完,看着云初喻,云初喻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默然的跪着,“哀莫大于心死,你也应当看开,反正他注定是要死的,无论是被蛊毒死还是被草原人杀死,都没有区别。”。云初喻没有答话,轻轻撇过头去。
中原,宁王府,皇帝赐的慰问赏赐一溜儿的送来,秋菊穿着孝服,红着眼眶看着这些人把东西往宁王府里搬。“秋菊是么?”一个黑衣的侍卫打量了她一眼,“你家王妃草原纵火的事情你想来应该知道了?现在和我们走一趟?”,“好。”秋菊擦了擦眼泪,“我家王妃一定是冤枉的。”,秋菊颤巍巍走进大牢里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被折磨得几乎面目全非的云初喻。锁链穿透过的琵琶骨里血肉模糊,衣衫上还带着不少的血污,云初喻苍白了一张脸,微微抬头看着秋菊,凝望了一瞬,又把头埋了下去。
“王妃,小姐!”秋菊急忙忙的快步走到云初喻身边跪下,“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他们怎么能”,“宁王殿下尸骨未寒,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对付我了。”云初喻冷笑一声,“既然他们那么怕他们的天下倾覆,我便非要闹他个天翻地覆才好。”,“王妃,我昨天又去李叔家里拿了马蹄糕,”秋菊从衣服里摸出一块糕点来,“临走的时候偷偷拿了两块,你走的那天,都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块。”,云初喻的眼泪又落下来,“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也这样受苦。”,“不就是受苦嘛,”秋菊笑了笑,“从小到大在云府也不是没有受过,秋菊跟着王妃才过了不少好日子,今后也是要继续跟着王妃的。”。
“你俩倒是主仆情深,”禹王轻笑着走进来,“秋菊么?对主子这样忠心,很不错。”,“殿下已经入土为安了?”云初喻看着禹王,“不错,眼下已经把宁王的草灰埋进了陵墓里。”禹王怜悯的看了云初喻一眼,“父皇刚刚收回了我的兵符,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不过我可以偷偷放你走,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只要进你今后和秋菊隐姓埋名,应该”“你帮我照顾秋菊就好了,我已经连累了颜郁,不能再连累你了。”云初喻叹息一声,“我总觉得宁王不至于那么容易的死去,秋菊,我求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找到宁王。”,“放心吧王妃,我一定做到。”。
朝堂上近乎没有辩驳,就直指害死宁王的罪魁祸首便是云初喻,不日就要问斩。几天后,押送云初喻的囚车便把云初喻送往了行刑的地方,囚车一路缓缓的行在路上,百姓们个个喜气洋洋的看着热闹。云初喻身上还是那套带血污的衣衫,云府大夫人站在门前,看着云初喻衰弱的模样,叹息一声,拦了囚车。“大人,我是云府的大夫人,太子妃的娘亲,想来给我云府庶出的三小姐送行。”,“原来是大夫人,”小官哪里敢得罪她,忙让开了身,“大夫人请。”。
“早年对你太过苛待,”大夫人叹息一声,“我应当早和你的亲娘坦白心声,听她解释的。是我夫君对不住你们娘俩,”大夫人把一杯茶水送到云初喻嘴边,“请王妃喝了老身敬的这杯茶,原谅我早年对你的不好。”,云初喻笑了笑,把茶水一饮而尽,“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我相信我娘也不会恨你,陈年往事去如风尘,没必要耿耿于怀。”,“我真不愿你就这样死了,”大夫人看着云初喻,“你小的时候,我也曾抱过你,教你读书,认字,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是当时太恨你娘”“我知道的,”云初喻苦笑了一下,“你对我也没有憎恨至极,我明白的。”。
“大夫人,她该送去问斩了,”押送的小官催了,“知道了,”大夫人被红枫嬷嬷扶着下了囚车,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