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变暮云,旭日化落阳。
风云变幻,烟霞残照,只是一瞬间的事,有着说不出的神奇。
就连璧儿这等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禁面有讶色,满面好奇地盯着这既美丽又神秘的风物。
璧儿生怕失去了小灵儿的指引,当下破空踏云,一把抓住云卿的胳膊,步迅飞凫,呼呼朝前行去。
云卿一时间也没有主张,只得随璧儿前往。这飞一般的速度让得发丝和衣衫摆向一边,风是温柔的,如一只温情的手,在脸上不断摩挲,让人受用不禁。
云卿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璧儿,她纤细的手指正紧紧握着自己的胳膊,由于用力稍大,胳膊上竟传来淡淡的疼痛感。
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丝毫看不出她有一点点邪心歪念,与她认知这一路来,她根本没有伤害过自己一根汗毛,甚至帮了自己很多的忙。但就是这样一个处处护着自己的女子,云卿却是对她没有一丝好感,甚而至于鄙视,拒她于千里之外。
一念及此,云卿顿时心软了软,抬眼看了看璧儿的桃腮杏眼,端正的五官在白玉般的脸上恰如其分地点缀,一身如秋叶般的黄衣裹着既不丰腴也不羸瘦的身子骨,那身体的弧线在风中尽情展露,这份姿色,倒是较玉儿都多了几分艳丽,只是少了玉儿那让人肃然起敬的气质。
云卿一这样想,又坠入了绮念之中,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在他自制力不差,赶紧挤了挤干涩的眼皮,狠命地晃了晃脑袋,一咬牙,自身功法接着运起,歪思滥想才缓缓从他脑袋里移除。
云卿再次领教了璧儿摄魂之术的厉害,觉得这小姑娘绝对不可和普通姑娘同日而语。当下,很识相地垂下脑壳,乖乖地跟着她前去。
没多久,二人到了山谷。山谷两边壁立千仞,如刀剑削成,石壁的上方生长着许许多多的奇异树木,将山谷遮得暗无天日,使得这个山谷像一个隧道。
二人一靠近这个山谷,顿觉温度骤降,光芒陡暗,如同黑夜一般。
这个场景,倒是和刻在云卿心灵深处的那个夜晚很像,少了的,只是那份让人心安的呵护。
百鸟啼,千兽吼,万虫啭,各种各样的声音汇聚交杂在一起,如同一场别开生面的管弦音乐会。
来到这里,璧儿放慢了脚步。朝前看去,小灵儿早已成了一记白点儿,又消失不见。
二人同时慢捻指尖,一丝清光闪过,好似夜晚的萤火虫,在空中划过一记光亮,照亮了周遭半丈见方的地方。
璧儿依旧拉着云卿的手臂,眼见四周如此,也不敢大意,放慢了脚步,缓缓前行。
此刻的二人与其说是一方给另一方依赖,倒不如说是二人相濡以沫相呴以湿。
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响起,璧儿剥开草丛一看,原来是一条蛇,那条蛇并不大,全身黑黄相间,很有几分怖人。
“啊!”璧儿清脆的吼声响起,如寒冰入水,干脆而又动听。
璧儿身影如风,一瞬间掠至云卿身后,手紧攥着云卿的手臂,身体紧偎着云卿的后背。
“蛇!”璧儿心有余悸,铿然道。
云卿一听却笑了,心中暗道:原来你怕蛇啊,以后有法子治你了。蛇有什么好怕的,看我来戏弄你一番。
这样想着,云卿使一个“囚龙手”,瞬间分开乱草,手作鹰爪状,以雷霆之势擒住蛇头,再一缩手,那蛇已在身前。
云卿故意把蛇在璧儿眼前晃了晃,还把蛇头朝着璧儿伸了伸,吓得璧儿连连后退。
“该死的云卿,赶快把它拿开!”璧儿气急败坏,吼声如雷,在这片地方蔓延开去,惊起了无数鸟兽奔命。
云卿却笑了笑,拿着蛇在她面前做各种动作。吓得璧儿瑟缩在石壁一角,双手抱头,哭声连珠炮一般响起。一边哭还一边骂道:“死云卿,烂云卿,信不信,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云卿看她那副狼狈模样,心中大为得意,看她哭了许久,想折磨她也折磨够了,便把小蛇奋力一甩,甩出老远。
而璧儿还在石壁角落大哭,云卿“哈哈哈”大笑三声,道:“璧儿小朋友,蛇已经走了,你还哭什么?”
璧儿蹲在地上缓缓后移数步,松开遮眼的手掌,见云卿手中已经没有了小蛇,才款款站起来,嘟着小嘴,双眼恨恨地盯着云卿,嘟囔道:“挨千刀的云卿,敢戏弄我,哼,这笔账我来日一定加倍奉还。”
戏弄了璧儿,云卿大为得意,心中比吃了蜜还甜,道:“璧儿姑娘,蛇有什么好怕的。”
璧儿斜了云卿数眼,恨不能用目光杀死他,道:“你当然不怕了,你命中有没有宿敌!”
“宿敌?”云卿不以为意,道,“这么说,你有宿敌了?”
璧儿嘟了嘟红唇,轻声道:“你哪里知道,我们妖界的兽类修炼成人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异类会影响自己的修行,成为自己的宿敌,命中的克星。谁让我在修炼的时候,第一眼就见到了蛇呢!”
也不知道云卿听见了她的话没有,道:“璧儿姑娘,既然你天性中有短板,以后就别说什么淑玉赤令,什么男觉女觉的混话,不然,我可是会捉蛇的哦,要是哪条蛇咬到了你,那可就不好玩了。”
“臭云卿,烂云卿!”璧儿顿时抓狂,怒道,“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对我垂涎三尺,为什么偏偏唯独你不知好歹。我背着爹爹,大老远地来到剑之谷来找你,你却……哼!我要告诉师傅,要他好好收拾你。”
云卿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便道:“既然小灵儿带我们来到此处,我们也没有别的引导,看来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去了。”说完便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却不见璧儿跟来,便又转过身来,道:“璧儿小朋友,如果你害怕的话,就跟在我后面走吧,放心,管你到哪儿,本大……大哥都罩着你。”云卿本想说大爷,但一看到她那副可怜样,实在不想占她便宜,便把大爷改成了大哥。
璧儿虽是百般不情愿,但箭在弦上,愿也得走,不愿也得走,当下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了两步,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地道:“你不可欺负我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璧儿跟在云卿身后,拽着云卿的衣服,生怕再遇到蛇。
说实在的,云卿也害怕,他的害怕丝毫不亚于璧儿,但大话已发,只能索性干下去,到了更加黑暗的地方,已是骑虎欲下,但又难下。
山谷更加的阔大,石壁更加的高不可攀,石壁上的树木更加的丰茂硕大。
不远处,巨兽狂吼,声音响彻数里,远近所有的声音仿佛一下子都被吞掉,只余下那一个声音在咆哮张狂。
云卿包装的胆量在这一刻崩溃,他没想到自己竟胆小地欺近璧儿身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衣衫。
“这里会不会有怪兽啊?”璧儿问的这句话真是问到了云卿的心里,如果璧儿不问,想必数秒后他便会问同样的话。
这时,山谷里响起了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细小声音,好便似疾风过野,万草埋头臣服。
然而这些细小的声音却是以狂吼声为中心,以不可见的速度在远离,显然,巨兽一出,禽鸟宾服,虫鳞绝迹。
少时,山谷出奇的安静,似雪夜一般万籁俱寂,静若寒冬。
“吼!”唯余这震天价的声音激荡在云天沃野之间,几分恫人,几分肃穆。
再走了千百步,山谷如旧,而山腰上的树木却不见了踪影,抬头看去,只见星辰满天,皓月当空。
星辉月色之下,远近事物约略可见,两旁的山谷越走越窄,已经由方才的十数人并行变成了现在的两人同行都相对困难。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过了许久,山谷的尽头,蹲着一只巨大的石兽,石兽的大嘴承接着山谷。
若要再继续向前,就必须要从石兽的大嘴里通过。
云卿看了看那只石兽,目光汹汹,獠牙尖利,张着的血盆大口里面黑黢黢的,仿佛有着无尽的凶险。
“我们要从这里进去么?”云卿翘首上观,试着问了一问。
“你觉得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璧儿的回答里充满了嘲讽,无疑实在讥笑云卿是白痴。
“问了你也是白问,早知道……”云卿自顾自地叨咕了一句。
来到石兽之前,云卿用手拍了拍石兽兽身,手摸处,冰凉浸骨,寒气侵肤。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荒郊野外雕刻如此大的一只凶兽石像,就算要显示自己技艺高超,也该选个人烟凑集之处,选在此处,不是衣锦夜行吗,这人肯定脑袋有问题。
看着里面黑得如烟云密布的夜空,云卿迟迟不肯进入,还再次问道:“你觉得我们真要进里面吗?”
“那当然了!”璧儿一记推山掌劈过,击在云卿后背。
云卿猝不及防,身体一个趔趄,滚入兽嘴里。
云卿进入后,璧儿双掌互拍了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二人方一进入,兽吼如炸,巨大石兽晃了晃,大嘴动了动,迅速闭合,双齿紧扣,毫无缝隙,如同鲁班打造的榫头和卯眼。双唇再一紧合,就算是开天斧也不能将之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