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阴历三月半,阿珍相约郑南来到大堤外郑南继续着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忆:
大堤外是一个季节性的湖泊,每年深秋湖水退却之后,宽广无垠的湖底便显露了出来。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冬季和春季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湖底会干涸成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在湖水没有涨起来的春夏之交,这一片肥沃的平原上会长满很深且长的碧绿的青草,仿佛要把它被蜇伏压抑得过久的欲望都迸发出来似的,勃然焕发出郁郁的生机。
阿珍以前并没有象这样单独约见过郑南,郑南知道阿珍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述说。这时,郑南不经意地极目四望,却发现一轮明月正悬浮在正前方的天宇。或许是因为这轮明月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吧,它散发出来的红红的光芒使郑南感到莫名的惊诧,莫名的忧伤。
“这一轮满月怎么竟是红色的?”郑南的脑海里掠过一丝阴影。
“哦,快看,红月亮,好美啊!”阿珍显得很是兴奋地说道,“如果阿菁在这儿肯定能写出一首优美的诗歌来的!”
是的,“红月亮”,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置身在如此漫妙的月光下,阿珍从内心深处兀然涌出不可言说的憧憬。她默念着诸多流传千古的有关明月的优美诗章。不过让她遗憾的是这其中没有一首诗是赞美红月亮的。是的,应该让阿菁写一首有关红月亮的诗来填补这一遗憾。
郑南可兴奋不起来,相反他的心里始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忧郁,晦暗的月光使他滋生出许多血腥而恐怖的感觉。
“你真的不能从你的帮会中退出来吗?”阿珍关切地询问道。
“可如果没有那一帮小兄弟,我怎么保护你呢?”郑南为自己辩解道。
“你不用担心我,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会很小心的。”阿珍说。
“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再说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你是躲不过他们的。”
“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着想,但无论如何你也要退出来,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就算我求你了行吗!”阿珍很恳切地说道。
郑南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回绝阿珍的请求的:“那好吧,我这就从帮会中退出来。”
这一次,郑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很爽快地承诺着。或许他如是允诺仅仅是因为天上的那一轮红月亮,因为现场自始至终都笼罩着不祥的气氛,他只想早早地结束这样的一场谈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是真的,不骗你。”郑南毫不犹豫地说。
“嗯,这下我就放心了。”阿珍为他的郑重承诺而欣慰不已。
“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吧!”郑南如是说道。
“多待会儿嘛,这么美丽的‘红月亮’,我还没看够哩。”阿珍动情地说道。
“我们还是快回家吧。”郑南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阿珍,一双眼睛习惯性地探视着四周。忽然几个不明的小黑点,朝着自己这边蠕动过来,郑南的心里不免骤然紧张起来。
“糟糕,阿珍,我们俩被包围了,”郑南警觉地说道,“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阿珍向四周望去,也感觉到情形大为不妙。“那你呢?”她关切地询问郑南道。
“不知道。会有一些小麻烦,不过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那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阿珍毅然决然地说。
“不,你还是先走吧,这样我也安心一些。”
“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呢?”
“不,你非走不可。”郑南劝阻阿珍说。
“说什么也不走,我要看着你安全地离开。”阿珍固执地说道。
正在他们争执不休之时,那伙人已前前后后包抄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倒蛮逍遥的,小子,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为首的一个叫程强的说道,有意识地晃晃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郑南一时惊得哑口无言,涌出一身的虚汗。
“怎么样,还有什么可说的。”程强洋洋自得地说。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郑南,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在他心头油然而生。考虑有倾,郑南顿顿嗓音说道:
“喂,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只提一个要求,是好汉的你们就放过阿珍,不要为难她。她跟这事没有关系。至于我,栽到你们手上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这样说着,徒然觉得自己的言语未免过于简单了,却一时又不知道该作怎样的补充,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伙人。
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讨着,争论着。他们所说的话郑南其实都听得见,这使他的神经分外紧张起来。讨论了许久,也争执了许久,程强才终于发话道:“就依你的,你让她快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那感情好,我在这里谢过各位了。”说到这里,郑南感到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他甚而至于对在场的这些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