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又是九七年的“五& 8226;一”节放假在即。
“明天回家吗?”方维关切地询问着郑南,似乎在很多事情上方维也开始依赖于郑南了。
“回个鸟,有什么好回的。”郑南诀然地说道。方维分明想起自己在清明时节曾那样冷漠地回绝过郑南,而今郑南居然也如是毫不犹豫地回绝着自己。或许主观上郑南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但郑南的态度还是让方维感到了不快。
“那好吧,不过要是阿菁问起你,我只能说你老人家公务缠身,没有一点空闲时间。”
“见到阿菁不要罗里八嗦。”郑南当即教训着方维,表达着自己的严重关切。
方维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都不屑于一顾,还会向阿菁罗唣吗,他这样想着,沉默不语地离开了现场。
班车在以目力所及的极远处为圆心划着巨大的圆弧,一垄垄碧油油的田畴在方维面前飞驰而过。方维抑制不住自己驿动的心灵在这广袤如茵的原野上风驰电掣,越是靠近区里,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
到区中心小学的时候还不到三点钟。远远望去,阿菁正和一班小朋友在踢毽子,方维并不想打扰她的兴致,便安心地肃立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买弄着各种高难度动作。学生时代的方维颇精于此道,这会儿竟隐隐有一丝见猎心喜的技痒。
一位与方维有过一面之缘的阿菁的学生恰好经过他身边,这时分明“啊”地失声叫道,显露出讶异和震惊的表情,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向老师身边跑过去。
“桑老师,那边好象是你男朋友在找你呢!”学生指着方维得意洋洋地高声说道。同学们也纷纷围着阿菁在起哄,一忽儿又纷纷古怪精灵般一散而去,仿佛是为了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阿菁一扭头,发现了正站在教学楼拐角处的方维。
“你们这么早就放学了。”阿菁快步跑到方维的身边询问道。
“是的,桑老师。”方维回答说。
正当她们要作更进一步的长谈时,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上课铃声。
“我们还有最后一节课,我很快就会过来。”阿菁说着,丢给方维一串钥匙。
节前的最后一堂课照例是很漫长的,因为老师们要布置太多的作业,也有太多的事情要交待。“你去吧。”方维安慰阿菁说。
方维独自来到阿菁的寝室,发现里面摆满了一摞又一摞油印的“卷子”,几乎要将她的书桌都占满了。起初,方维并未太多地留意到这些试卷,他甚至于因此而对阿菁讪笑不已了,这样的题海战术,学生们接受得了吗。
这时方维朝一张打开的试卷浏览了一眼,却分明发现试卷上刻印着的是阿菁的诗作。方维 打开堆放在桌上的这许多份试卷,里面满满的都是阿菁所写的诗歌。看来阿菁这是在按照一种原始的方式编撰自己的诗作了。
方维这时却分明想起英国著名作家毛姆的小说《人生的枷锁》,这部小说详细描述了主人公菲利普同某些还算颇有才华的诗人交往的全过程,但自始至终作者都没有引用过这些诗人写过的哪怕是一首诗。或许现代诗类似于一种见光死的艺术,所谓丑媳妇不能见公婆,只能流于清谈,而毋须显现其原形,只能闻其声,却下不得楼台。
而今阿菁却想在这被现代诗歌的重重包围的诗坛讨得一杯羹,恐怕却只是在演绎出另一种意义上的悲剧吧。方维一直满怀忧虑地审视着阿菁的诗作,这时阿菁却不期然地来到方维的身边:
“感觉怎么样,这些诗作?”阿菁问道。
“你这不是在逼我‘王婆卖瓜’吗?”方维回答说。
“你们家今年肯定也少不了要去卖瓜的!”阿菁逗趣道。
“那你印这么多份想干啥?发传单!”
“我想把诗作汇编成册,检阅自己这些年的工作。”
“那一定是收获多多了!”
“哪里,现在只能是自娱自乐孤芳自赏,不求其他。”
“逆潮流而动,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