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有你在,哎,这个魏英啦,太不省心了。”这天姨对阿菁说道。看来对魏英耿耿于怀的大有人在啊!阿菁听得出姨这是向着自己在说话。
“不过英妹妹不在,方维可就惨了,他每天这样忙忙碌碌,就算是个铁人也会累趴下的。没有人跟他打下手还真是不行。”阿菁在尽情享受着为魏英辩护的优越感。方维现在每天除了帮父亲贩运蔬菜和西瓜而外,还得联系贩卖蔬菜和西瓜。这可是一付沉重的负担,对方维来说也许就意味着他每天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你到底吃不吃得消?”阿菁这时关切地询问着方维。
“吃得消,每天都在捡金子,还能吃不消吗?”方维毫不犹豫地说道。事实上,方维每天的正常休息时间已不足六个钟头,甚至比他高考时还要辛苦。这会儿,方维正恹恹地倒头欲睡,听到阿菁她们在笑话自己,赶紧振作精神,洗耳恭听。
“让我帮你联系菜贩子吧?”阿菁却询问道。
“不了,我其实是帮英妹子联系的。”方维说。
“怎么是帮她在联系?”阿菁不解地问。
“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超过地里头预算价格的那一部分都算作是应支付给她的报酬。”
“那她每天能赚多少?”
“不一定,有时一两百也是有的。”
“这么多!”阿菁咤了咤舌头。
方维看着阿菁吃惊的神情,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她一定在想这笔钱如果能让郑南赚该有多好:“就算赚这么多也还是不够的,她家里欠农场的钱太多了,有六七万,每年光利息都差不多要一万。”
“那你可以帮她还啦!”阿菁逗趣道。
“能帮多少算多少吧。”方维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看还是我帮你联系菜贩子吧,”阿菁爱怜地说道,“总不能让你熬成皮包骨头吧。”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说不定你连一两菜都卖不动哩!”方维取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一两菜我就是吃也要把它吃掉,怎么可能会卖不动呢?”阿菁颇不服膺地说道。
“准奏,以观后效,我倒要看看你能销几个一两。”方维总算是答应了阿菁的请求。
十天之后,魏英的身体已彻底复元能自由地行走了。当她再度出现在方维家的时候,方维赶紧让阿菁将一千元转赠给魏英。
“你这是干嘛呀?”魏英问。
“这是这几天卖菜和卖瓜的钱。”阿菁回复说。
“可是我这几天又没有卖出什么东西呀!”
“就算是我们帮你卖的吧。”
“那怎么行!”
两个人互相谦让着,看来是要僵持下去了。
“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方维也急忙劝解着她。
“我是不会收的。”魏英负气地说。
“那行吧,”方维不安地说道。此情此景却使得方维忽然想起了郑南,想起郑南拒绝陆璐的情形,“你明天就过来帮我们的忙吧,我们忙得都要塌方了。”
“行,不过得是义务的。”魏英说道,仿佛是一只高傲的公鸡。
而方维却在想这笔钱无论如何得送出去,看来这件事情只能等过段时间再说了。
这一天,侍候姨午睡过后,阿菁赶紧捧起久违的诗集。魏英却分外好奇地凑过来,紧盯着阿菁正在誉写的一首诗:
《裂缝的瓶》
斜插着株久违的马鞭草。
折扇轻轻一摇碰伤了瓶。
不过因缘际会微微接触。
尽管聆听不到一点声音。
但却有一条细微的伤痕。
每天都在侵蚀着玻璃瓶。
虽不现形迹,悄无声息。
伤痕在逐渐向四周漫延。
清水终会一点一滴渗出。
鲜花的养份亦随之枯竭。
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怀疑:
毋须再触动,瓶已绽裂。
往往也是曾经相爱的手。
轻轻地触动却伤着了心。
缝隙已裂开在内心深处。
爱情的花儿将随之凋零。
虽然肉眼看不出伤害。
分明感觉到细而深的缝。
暗暗地低泣,在萌芽。
心灵已破碎,毋须触动……
“既生亮,何生瑜!”魏英看到这首诗不禁感喟不已,难道阿菁也在为自己吟诵一曲爱的绝唱吗?她感到自己的心一如这首诗歌所表述的,毋须再触动,已被撕裂开了,濒临破碎。
“这首诗能送给我吗?”魏英询问道。
“好啊!”
“这首诗是你写的吧?”魏英这时却问道。
“哦,不是,这是法国诗人普吕多姆写的,他是世界文学历史上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阿菁解释说。
“哦!”魏英若有所思,悻悻地说道。
阿菁很奇怪魏英的脸上会浮现出这种不屑的表情,难道说这首诗不是自己的作品,她就可以因此轻视自己吗?
“那这一首呢?”魏英指着另外的一首诗盘问道。这更是一首名不经见传的十四行诗:
我想起昔日的那位旷世英雄
我想起昔日的那位旷世英雄。
他本可枕石漱流安居苑囿圣境。
但为了澄清四极八荒,甘愿
沦落下域,拯救一方芸芸众生。
他拔山扛鼎,掣雷裂电,叱咤风云。
独步之神技,百步穿杨,气吞山河。
出南泽,驰北水,伏东丘,风尘赴赴;
斩猰貐,断修蛇,服封豨,功勋赫赫。
在少女们心目中,他享有崇高声誉。
绝代有佳人,痴心相慕,不惜生命。
只可叹中国的神话,常流传悲剧。
哎,凄恻恻炮制又一幕天地别分。
他在湖畔弯弓搭箭,射下九个太阳。
却射不下那轮明月,令它驻留心房。
“你是说这首诗是吧,是冯至写的。”阿菁原本想直说这首诗其实就是自己的著作,可看看魏英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情,索性继续撒着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那你的诗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哪里会写什么诗啊!”阿菁很干脆而神秘地回绝道。
魏英讪讪地离开了阿菁的房间。在这一瞬间,她的心中只有对阿菁的轻视,一种说不出原因的轻视:维哥把她吹得神乎其神原来也不过是如此啊!魏英分明为维哥感到很不值。
“你不是说阿菁是一个很出名的诗人吗?那你能不能将她的诗拿来我瞧瞧。”第二天,魏英挑衅性地询问方维道。
“你自己跟她去要吧,她可是写了满满一笔记本的诗稿啊!”
“哦,可那都是别人写的。”
“谁说的?”
“她告诉我说好多诗都是冯至写的。”
“你见过冯至的诗吗?”
“也读过一些吧!”
“你确信都读完了吗?”
“没有!”
“冯至的十四行你见过吗?”
“没有。”
“那就是了,”方维说道,“阿菁的诗跟冯至的一样有水准,都是中国最好的十四行诗,所以就算她把自己的作品当作是冯至写的你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因为你根本无法怀疑她说的话。”
魏英愣怔地望着方维,心里仍在想难道说在这样平淡无奇的现实生活中真的会凭空蹦出来一个杰出的诗人吗?这怎么可能呢?
方维却在想这些女孩们可真是招惹不起的尤物,简直都不知道她们心里究竟装着啥小九九,碰到一起总会擦出意想不到的火花,说不定哪天就会因此爆发强烈的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