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后，魏英就读的技校所依附的那家纺织厂便不断传来坏的消息，除了有关于工厂领导不断侵吞国有资产之公开的秘密而外，大抵就是工厂就业形势不断恶化的消息。
“厂里又要裁员了！”一个胖胖的女生如是说道。这位同学的一个姑妈也在这家工厂上班，因此尽可以组织一些消息十分确切的新闻发布会。当然现在的工厂领导是不便于直接裁员的，却会文明而隐讳地裁惩冗员：愿意上班的职工先交五千元的集资款，不愿上交的则另行安排工作：这种所谓的集资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就成了员工自己给自己发放工资。
本来魏英她们应该早早地就进入到这家工厂里实习的，可是每次实习都会被一些老工人十分粗暴地阻挡在工厂的大门之外，厂里的正式工人都没有班上，哪里轮得到这批乳臭未干的“新贩子”来抢她们的饭碗呢。
看来在这家工厂上班是不作一点指望了。即使能够上班也不过沦为非法集资的一员。尽管如此，班主任老师催逼魏英的八仟元学费却紧锣密鼓，一发不可收拾。魏英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位老师的可爱之处，难道无法正常上班的她也得缴纳集资款不成？不过面对严峻的社会现实她感到自己真的聪明不起来，终将只是一个被愚弄的对象。她感到自己待在城里的这一线希望是破灭了。
现在魏英不得不直面这样的一种现实，那就是回家务农。以前魏英所在的农场还是有好几家很红火的企业的，现在已经没有一家能够正常生产了，也就是说除了务农以外是没有一点法子可以想的。当然她可以到外面打工，然而自从哥哥外出杳无音讯之后，魏英也不敢作这方面的奢望了。
这天，百无聊赖的魏英找到方维，现在她也只能向维哥倾吐满肚子的苦水了。
“现在越是国有企业多的地方经济形势越不好。”听了魏英的述说方维如是感叹道，这会儿他却觉得自己的空谈并不切合魏英的实际。他其实只是想告诉魏英在目前这一阶段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出路可供选择。
“那我该怎么办？”魏英很茫然地问方维。面对魏英亲切的信赖的目光方维隐隐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楚，这时方维的脑海中偏偏又回想起当初自己对魏征的庄严承诺，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幼稚。“我什么时候回家去商量商量老头子。”方维只得如是回答，虽然他自我感觉这并不是一种托辞。
接下来的这个周末，方维连夜开拔赶回家里。方维是那种心里搁不住事的人，有什么事情最好都不要过夜就能处置妥当。
回到家中，却见到农场的一位正职书记也在他家里蹭饭。对父亲来说这是一件相当不寻常的事情。自从被排挤出农场的政治活动圈之后，父亲便铁了心与农场的领导干部老死不相往来。而他的所有经济活动也都发生在农场之外的周边地区。当农场的经济形势日益陷入绝境的时候，父亲却依然财源广进，这是很让那些农场领导干部怦然心动的。当然这位领导原本是可以动用公款请父亲吃上一桌的，不过父亲已经改吃政治素餐了，或许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到方维家里的这位书记，农场的现任一把手，曾是区某局的前任局长，按照父亲的说法此升番下放到农场只是来镀镀金的，过渡一下，如果政绩可观的话则会调回到区里荣升副区长。因此这位领导倒确确实实想干出一番事业来，不过正因为他的这种始终不渝的政绩观，所以说话办事往往会很过头，做出诸多不切实际的事情来。可以说他的远大抱负倒是很可能成为引爆当地经济风暴的一颗地雷。
“现在的小日子不好过吧！”父亲泯着一口酒不无得意地对来人说道。
“风景这边独好，我兜来转去就你这里还是红红火火的。现在农场光欠银行的贷款就是七仟万了。”需要说明的这个农场的人口总共也才七仟人，换句话说打从娘胎里刚生下来的孩子也都欠着银行一万元的贷款，这还不算各家各户历年积累的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