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让农场领导很是无奈，因为领导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劝说方维的父亲到农场投资办厂的。虽然领导对自己的此行并不抱多大的奢望。没想到还没交锋，这位象狐狸一样狡猾的人便堵住了自己的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奈之下，领导只得和父亲说起了一些漫无边际的废话。
“我现在是下决心不办企业了，”父亲直言不讳地说，“其实象我们农场人均耕地二十多亩，这在全国都是少有的，只要领导下决心发展现代农业，农场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是啊，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办企业。”领导不得不违心地承认了这一现实。
“日本那么发达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脱离农业，还是得依赖现代农业解决相当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虽然日本人的人均耕地要比中国少得多。中国在有条件的地方还是应该大力发展现代农业，通过这种渠道解决一些人的就业问题，老盘算着发展大工业不过是好高骛远，贻害无穷。”
农场领导对父亲的如是表述只能保持沉默，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旁观者往往要比一个当局者要清醒得多。而为什么只有旁观者才是清醒的对中国的许多政治人来说却是一种很无奈的甚至是无法解释的现象。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政治人物都是不清醒的，譬如有一部分人就是很善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我是铁了心要当一辈子的农民了。我就在这几百亩地里摸爬滚打，不信我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方维的父亲在与这个区一河之隔的另一个县租了五百亩地，投入巨资办起了一个种植基地。之所以在这里投资倒并不是因为政治原因，只不过这里的地租相对便宜得多，虽然两地仅只是一河之隔。
听着父亲自负的话语，领导一阵苦笑：“你倒是能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过着象神仙一样优哉游哉的日子。有没有想过要回农场发展啊。”
“我倒是想啊，不过农场这么高的地租，我哪里承担得起。”父亲避重就轻地说道，他知道这位领导决不会是让他回去做农民的，而是寄希望于父亲回农场兴办工厂。在领导的心目中还是只有把工业搞上去，大量的招商引资才能显示其作为和抱负，踏踏实实地让农民过好日子都不能算作是一项政绩。
领导一阵沉默，他未必不知道这种局面的不合理性，不过对他来说现状其实是不可更改的。在他的心里甚至还会联想到历朝历代的诸多清官们不惜舍弃身家性命慷慨激昂地要求减轻农民负担的种种细节，没想到轮到自己却就是无所作为，只能听任这种盘剥农民的不合理现状迁延发展而无动于衷。
领导没喝上几杯酒便灰溜溜地走了，他此行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倒是听了不少对自己的非议也罢，劝告也罢，总之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这让他很是难堪。
需要说明的是这位领导曾经在他的农场政府工作报告中向所有与会人员一度庄严地承诺在其任期内决不再兴办任何工厂，但是出于政绩的考虑，时值他任期的最后一年还是动员广大的党员干部集资办了该区第一家“股份制”工厂。最终这家工厂没有开一天工便歇菜了，中国的许多政绩工程大抵如此。而他卸任之后也并没有如愿当上副区长，仍旧回原科室担任局长一职。而这还是他作了许多政治努力的结果。
“我们农场的农民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领导走后，父亲这时不由得感叹道，是啊，这么沉重的债务，最终总会转嫁到农民头上的，于是生活在这个农场的居民便责无旁贷地成了这种“改革”失误的牺牲品。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方维倒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将魏英的苦衷如实向父亲作了交待。
“你想让我怎么办？”父亲听罢儿子的话没头没脑地将了儿子一军。
“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方维讷讷地说道。
“你是不是想让她作你的媳妇，如果想让她作你的媳妇，那我可以把她供起来，象供菩萨一样。”父亲也许是觉得儿子关心过度了，这样讥讽着方维。
方维闻听父亲此言吐了吐舌头，在他看来父亲的话虽然幽默，但不合时宜，让他的情感无法接受。
“她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务农，找个合适的对象把自己嫁出去。你老子我闯了一辈子不也是在家里当农民吗。”父亲这样教训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