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没有中毒后,陈浩云便又闭目盘膝坐于床上,行那峨眉心法吐纳功夫;运行几遍大小周天后,全身泰然舒畅,背后被扫一掌岔气肿痛现象也消了,再举掌试一运气,掌端真气丝丝透出,激射得烛火摇摇欲灭,更无半点迟滞之感,神功又复如常,不觉心头大畅,这才吹灭烛火,安心睡去。
陈浩云第二日起来吃罢早膳出去,想去查探严府讯息,顺便打探昨晚暗袭自己那个武艺高绝的神秘人是谁时?却发现街上巡逻的兵丁多了不少,再偷偷溜过去往严府一看,戒备更比昨夜森严,并且设卡搜查过往行人,显然是因为陈浩云昨晚大闹严府引起的。
而且还不止如此,街上还贴出有陈浩云的画像,言发现陈浩云踪迹举报者有奖,知情不报窝藏者同罪。
闹得客店老板眯缝着一双绿豆小眼猛往陈浩云脸上直瞅,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一会说:“唔,好象是他,可能是他。”一会又说:“不是不是,不象不象,不是他。”
把个陈浩云瞅得心里直打鼓,心说还是走吧,免得连累人家,于是取了行李,付了房钱,便即离开小客店,料想其他地方也是如此,也不再住店,买了些炊饼馒头干粮,混在出城的人群里,躲过官兵的搜查出了城。
出了城后,心想查探消息又不被人发现,最好还是扮乞丐最好,因乞丐遍布全城,消息灵通,又不易为人发现。
打好主意后,因扮妆需要偏僻或无人能发现的地方,最好是在客店树林或荒废古庙里,大白天在客店化妆也不好,进店时是这个模样,出门时又换了另一模样,会引起店家的怀疑,看看周围又无古刹废庙,远处倒是有一片连绵数里的山林,便向那山林走去。
进到林中,却是杂树纷呈,什么树种都有,看看无人,便将身上衣衫换下,改穿上一套早己备好的破烂衣衫。因陈浩云以前扮过几次乞丐,这次扮来可谓是轻车熟路,不一会便即扮好,所背包袱也换了个补丁布袋。
扮好后,到林中空地一小水塘上一照,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的乞丐倒映水中,颏下两撇鼠须,正在冲着清水塘挤眉弄眼呢!不觉好笑,这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儒雅俊逸的白衣少年?
若然大梦醒来猛然照镜子看到现在尊容,还以为是真乞丐而不是陈浩云呢。连自己都把自己当别人,何况其他人?自是更认不出来的了。
陈浩云扮成病秧秧的乞丐后,很轻易的便混入了城里,因无人注意他,便即随意瞎逛。
离京数年,看着眼前街景人物,恍如隔世,虽然三年前和昨日亦曾进京,但都行色匆匆,一心只为报仇,又怕被人发现,躲躲藏藏,自是无暇他顾。
但此刻却是不同,虽仍是为着报仇,却己无人认得出他,故而从容淡定得多,嘴里吱吱歪歪瞎哼着,不知不觉竟走回家里来,亦即以前的陈家府宅。
以前的陈府,虽远不及王侯将相那般高大宏伟,却也光鲜雅致,隐隐透着文人墨客的书香门第气息,入住其中,让人觉得舒坦怡然,毫无拘谨感觉。
但现在的陈府,却已是门庭冷落无车马,残破不堪惹人嫌了,远非当年可比。陈浩云看在眼里,酸在心头,双目己渐潮湿,不觉走了进去。
回到家里,回到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里,回到曾留下无数美好幸福时光的家里,回到父母疼爱的家里!
可是如今
屋还在。
景己非。
人早亡。
情归何处去?
直把个少年郎,痛彻心肺!
恨只恨,国贼当道,恶奴如犬,生生的把个幸福家,活活摧残!
睹物思人。
望景生情,伤心泪,流两行。
无言对故乡,亲人那堪想……
不堪回首望。
不敢想。
又要想,想来想去哭爹娘,爹娘爹娘在何方?不孝儿来寻爹娘……
陈浩云跪在祖宗牌位前,心中万念交集,却又似什么都没想,默默的流着忏悔的泪,想要放声大哭,却又怕惊动官兵,不敢哭。好在昨日已到父母坟前大哭过一场,得宣泄过了,抑郁愤满情绪稍减,不然任你刀山火海在旁,也要痛痛快快哭一场!
陈浩云在祖宗牌位前也不知跪了多久,后来跪累了,便到以前自己书房父母房间天井小院走廊里各处转了几圈,发现家里物件大都被人洗劫一空,只剩少数粗大破损不值钱的东西,不少地方都是蛛网盘结,灰尘遍地,满目的萧条。
后来又到自己卧室一看,所幸那张大床还在,还有两张破椅,只是床角堆放着一堆又脏又臭的衣物,可能不知是哪个乞丐搬进来住,把陈家当他家了。
虽然房里霉气熏天,他也很爱干净,但总是自己的家,陈浩云是个重情义念旧恋旧之人,况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嘛,暂且住他一晚再说,不然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住呢。
昨晚陈浩云刺杀严嵩大闹严府之后,也有官兵过来查看过陈家的,但除了发现几个脏兮兮的乞丐外,一无所获,料想陈浩云不敢也不愿回到令他伤心的残破之家来。
谁知胆大包天的陈浩云偏偏回来并住了下来,这是三怪四煞他们始料不及的。所以说有时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也不是全无道理。
家破人亡景凄凉,陈浩云虽带有炊饼干粮,却无食欲,心中一片萧然,对一切都了无兴趣,也懒得练功,把那堆破烂衣服往椅子上一丢,拿出块抹布来将床抹干净,又去自家水井里勺了些水洗干净手脚抹布,并喝了些水,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包袱枕头,便痴痴的发起呆来,回忆与父母家人在家里相处的每一个场景,每一段幸福时光,眼角不觉又渐渐潮湿……
如此呆呆想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分,忽听有破门响动与走路的脚步声,并且还听得一人喃喃自语道:“今儿个虽没讨得几个钱,但总算查探出些眉目来,嘿嘿,总也值了。”说着,似乎很是得意,嘴里乱七八糟瞎哼着:
“我叫赵三狗,来自东北松花江哪,自小没爹娘,呀呀……生活没法过,五岁入丐帮……入得丐帮来,哈哈,日日讨饭吃,天天惹人烦哪……”
这名自唱为赵三狗的乞丐在天井小院磨蹭了一会,才进到陈浩云的房间来,黑乎乎的也没点灯,也不看看床上有人没人,一进屋就往床上倒下来。
陈浩云虽看见他进来,却不出声,那乞丐倒下床后突然砸在一个人身上,吓得“哇”的一声怪叫,一蹦而起,急睁眼仔细看时,迷朦中只见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抑或是鬼?
赵三狗当时也没出声发问,手颤脚抖的伸手来摸床上之人,想摸摸床上之人还有没有气息?
怎料还没摸到那人鼻孔,手背猛然被拍了一下,唬得那乞丐一跳多高,几乎撞到屋顶,落下来后,缩到门口颤声发问道:“喂,你……你你是人是鬼?怎怎……怎么睡到我床上来?”
陈浩云心情本就不好,闻言怒道:“我睡我床住我家,关你屁事,我……”本来还想骂他几句,突感失口,急闭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