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朝着她看过来,她表情无辜中又带着几分忐忑,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跟她猜想的一样,嬷嬷并没有再为难她,让冬儿进来打扫干净之后吩咐她让厨房再做一份上来。
夏雅秋就坐在桌子前等着吃的,嘴角轻轻的勾起了一抹淡笑容。
她的记忆中,姑姑是受宠的。
那个时候,大概二皇子刚出生,楚康德独宠皇后夏灵,引来诸多大臣们的不满,个个都去弹劾夏将军……
后来皇贵妃得宠了,她曾听姑姑说,在这后宫是不能把皇上当成自己的丈夫的。
他是一国之君,是天下的主人,而且他宠爱的皇贵妃玄月是姑姑的闺蜜,姑姑就更没有理由不悦,还须得大度。
“皇上能喜欢玄月,本宫再高兴不过了。”
姑姑眉眼温柔,她却透过那温柔,看到了一丝落寞。
夏将军只有一位夫人,这位夫人是夏雅秋的娘亲,她曾经行侠于江湖中,将军求娶她的时候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将军也做到了。
而从小在将军府中长大,亲眼看到夏将军夫妇恩爱的姑姑,又怎么能忍受与许多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呢?
将军府的血脉中,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她问了姑姑,可姑姑却笑了起来,说秋秋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恨不得倾尽所有,纵然自己受委屈,那也只能生生的受着。
夏雅秋忍不住笑了起来,爱一个人爱到宁愿被关在这深宫牢笼里吗?
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这一天。
往事让人愁,这往事中的人都已经故去,这是愁上加愁。
“公主,趁热吃吧。”
冬儿提醒了一声,夏雅秋回过神来,新换上来的桌子上已经重新摆满了饭菜,有菜有肉有汤,足足摆了一桌子。
这比起她在那穷乡僻壤里吃的,不知道丰盛了多少倍,她慢慢的吃了起来。
皇贵妃如此容忍她,想必只是想将她禁足在这宫中,前皇后终归是得宠过的,她也到底是前皇后的亲生骨肉,若是楚康德看到她想到了前皇后,开始宠爱她……
恐怕皇贵妃禁足她的原因也在于此吧。
她当然也不能乖巧听话。
要吵要闹,这才是被要求禁足的飞上枝头当了凤凰的乡下野丫头的做法。
这么想着,她挥手把一盘青菜掀倒在地上,愤怒道:“这是什么东西?乡下喂猪才用的菜,你们竟然呈上来放在本公主的饭桌上!是不是觉得本公主从小长在乡间所以看不起本公主?”
那嬷嬷一愣,沉声道:“这菜分明从几百里地之外运回宫里的夏菜,娘娘们都爱吃,怎么会是猪食?”
夏雅秋却突然掩面而泣,似带着无尽的委屈,“你们就编吧,欺我从乡下才回宫,都觉得我是个野丫头,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你们私下里偷偷的议论。”
嬷嬷的脸都黑了,她的控诉却越来越大声,“本公主再不济也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是大楚的公主!你们这样怠慢本公主,本公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说着,她左右看了看,起身,朝着嬷嬷身旁的柱子重重的转过去。
那神情,那姿态,丝毫都不像是作假。
“公主!”慌乱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夏雅秋感觉自己的头撞到了一团极为柔软的东西,但因为用力过猛,脑子里仍旧传来一阵眩晕感,她摇摇晃晃的后退了两步,柳儿连忙上前来扶住她。
夏雅秋轻轻抬眸,是孙嬷嬷及时的挡在了她面前。
嬷嬷年纪大了,又被她那狠狠的一撞,撞在了腹部,现在捂着肚子脸色发白的坐在地上,全无刚才的严肃模样,那吃痛的表情也露出几分狰狞。
早已预料到这嬷嬷不会冷眼看她自己撞死。
她唇边勾起轻轻的嘲讽,眼里却弥漫着惊慌与恐惧:“嬷嬷,嬷嬷您怎么了?来人,来人,快传太医!”
东偏殿里一阵鸡飞狗跳,很快就传到了皇贵妃的耳朵里。
元福佝着身子,耳边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声,皇贵妃的声音带着几分满意:“如此闹腾,正合我意。吩咐下去,公主无论做什么都不要阻止,除了出这冷泉宫,尽可能的满足她一切要求,然后把她的情况都说给皇上听听。”
她贵妃喝了一口茶水,想着元福说的东偏殿发生的事,忍不住又笑起来,刚饮进口中的茶水却不小心呛到了,忍不住拼命地咳嗽起来。
身边的云儿连忙上前轻轻拍她的背脊,很快就给她顺过气了:“娘娘。”
“咳咳,不碍事,本宫本以为姐姐的女儿多少会继承一点她的聪明才智,七公主看着倒是柔柔弱弱的,自个儿在一群下人中反倒如此能闹腾。没想到欺软怕硬,蠢笨到如此地步,要是姐姐知道,恐怕在地狱里也不得安生吧。”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整个宫殿里的宫女都低着头,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心里却都在为这个前皇后所出的公主默哀。
东偏殿的晚膳及时的送来了,看着她的嬷嬷也换成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夏雅秋没有造次,乖乖的用了晚膳之后安静的绣花。
她绣花的手法并不熟练,好几次都扎到了手指,无奈只好放下了绣花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从小就用来舞刀弄枪的手,还真不适合绣花啊。
这么感慨了一阵之后她又来到了窗户旁,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萧瑟了,但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又在两个嬷嬷警惕的目光中回到了屋里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