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男倒在血泊当中,一个骇人的弹孔在琴男的左胸之上,他以残存的意识看着我,此刻他表现的相当的阳光,即便瞳孔开始扩散,也一直保持着那种眼神,伸手摸了摸伤口,弄的满手都是鲜血,他的临终遗言是:“我要死了,自己是找不回那些忘掉的记忆,但你肯定会知道,这意味着世界上终于有人知道我梦寐以求的回忆,呵呵……”
我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可已经来不及,他整个人失去了生命的征兆,手也瘫软下去,那双渴望的眼睛直勾勾地朝上寻觅着,穿过树冠、穿过乌云、穿过星月,一直穿过到无尽的黑色宇宙边缘。
我食言了,自己无法头也不回地离开,整个人瘫坐在他身边的旁边,抚摸着他犹如生命般宝贵的小提琴,紧绷的琴弦很是光滑,在我神游的片刻,可能是手劲用的大了一些,琴弦嘣地一声断开,又仿佛是它自己随着主人而去。
控制着天之意识猛袭的几分钟后,在我失去控制权的那一瞬间,琴男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地涌入脑海中,这个过程让我头疼欲裂,勉强坚持了十分钟左右,仿佛有十年之久,还是无法避免的昏迷过去。
昏迷中,琴男的记忆开始苏醒。
高楼林立中,其中一栋大厦购物中心门前的巨大屏幕前,出现古希腊神话中象征着光明、预言、音乐和医药之神,同时也是消灾解难之神,号称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阿波罗雕像。
画外音在解说着:“他是古希腊音乐和光明之神,是古代人类的守护神,尽管阿波罗一旦来到奥林匹斯山则使诸神心惊胆战,而阿波罗的威慑和雄武,又同他的典雅和俊美相契合,他是古希腊艺术中男性美的象征,九头身的身段,超高的才华,让他受到了众多女神的欢迎。”
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女孩儿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对着身边的男孩儿说:“老公,如果这是个儿子,他的名字就叫阿波罗怎么样?”
男孩儿后面竖背着一个琴箱,一手紧握着系在两段的黑色带子,一手搂着女孩儿的腰,他抬头看着屏幕上神话人物雕像,笑着说:“那我岂不是宙斯?”
“对啊,你是宙斯我就是勒托!”女孩儿温柔地躺进了丈夫宽广的胸膛中,两个人依偎着走进商场,购买一些给即将出世孩子的必需品。
场景一变,产房中女孩儿的痛叫声,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来回走动,男孩儿焦急地在走廊中坐立不安,直到孩子呱呱坠地,看着小眼睛黑黝黝地盯着这对初为人父人母的他们,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值得的。
琴男,也就是阿波罗在这一刻来到这个世界。
这两口子是大队兄妹,一统毕业于西欧著名的柏林艺术大学,在音乐上的造诣相当杰出,日积月累的努力之下,他们很快在音乐这条路上小有名气,尤其是女人天生的优势,让她比自己丈夫蹿红的速度更快,名气也越来越大。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外加两口子超强的音乐基因,阿波罗从小接受音乐的熏陶,自幼便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音乐天赋,他三岁开始弹琴,六岁开始作曲,八岁已经写下了第一部交响乐,十一岁便完成他自己第一部歌剧,十四岁指挥乐队演出该歌剧,他的天赋与生俱来,被当时誉为当世的“音乐神童”。
母亲太过于忙碌,所以阿波罗见到父亲的机会很多,大部分时间也是父亲在教育和指导他,他是那种在音乐上可以举一反三的天才,他异常崇拜父亲,所以会在小提琴上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十五岁便已经远超父亲,有子如此,父亲何求?
志学之龄,阿波罗已经懂了很多,他发现父母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只要见面就是吵架,虽然两个人不会动手,但言语上争吵也到了那种令他心悸,他选择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不理会外面的争执,十指疯狂地弹奏着快节奏的钢琴曲,每一次都是这样,以至于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有一天,母亲的新闻出现在大街小巷,无孔不入的负面新闻,阿波罗自然不可能看不到,他看到图片中是深夜,母亲正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相拥进入高级酒店,旁边的新闻资讯绘声绘色地描写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阿波罗不相信母亲会背叛父亲和自己,那一天他一直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边,自家别墅门口已经挤满了手持“长枪短炮”的记者,只要他一露面,接下来的情景可想而知,外加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小名人。
凌晨,阿波罗也没有睡着,他偷偷走出房间,在二楼往下看,客厅里边父亲正在酗酒,满地都是喝光的酒瓶子,他没想过去劝阻,自己也偷偷抱了两瓶红酒回到房间中。
那是阿波罗第一次喝酒,又苦又涩的红色液体被他灌入口中,后劲让他陷入迷迷糊糊,拉几个小提琴曲之后,他便倒头睡着,醒来已经是将近第二天的中午。
阿波罗打开电视的那一瞬间,他很快就看到了关于母亲的新闻报道,这次更加离谱的是,新闻中已经有了他母亲和那个陌生男人视频。
当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母亲的人设在阿波罗的心中瞬间崩塌,他双手疯狂地抓着头发,整个人缩在了墙角,久久没有动一下,只有无声的哭泣和止不住的眼泪陪伴着他。
猛然,阿波罗抬起了脑袋,眼泪在他的脸上还没有完全干涸,他此时才意识到,最难受的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如此大篇幅的报道,外加真人真像,他快速站起来打开了房门,从昨晚的地方再度观察楼下的父亲。
父亲烂醉在客厅中,坐在地上背靠在沙发,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此时背投大电视里边播着关于母亲的视频,而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无动于衷,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
那一刻,阿波罗心里一紧,他知道父亲是多么爱母亲,为了母亲和自己,这个男人放弃了他毕生的梦想,成为一个家庭煮夫,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每次吵架都是由母亲挑起,一次次地挑战身为男人的尊严,那很明显是故意为之。
搞艺术的人,大多都是性情中人,父亲自然受不了这样的人身攻击,所以两个人才会喋喋不休的吵下去,为了阿波罗,也是为了那一份多年坚守的爱情,父亲从未说过离婚,而母亲却说到让阿波罗耳朵起茧,甚至到最后的麻木。
从这些新闻报道来看,阿波罗终于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身为成年人的父亲或许早就清楚,只是他不想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事情现在被揭发。
阿波罗跑到了楼下,他想安慰父亲,可是当站在正面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完全愣在了原地,父亲浑身都是血,胸膛是一个个奇怪的血窟窿,手里握着那最近几天都没有拉的琴弓,上面也沾满了鲜血。
足足发呆有半分钟,阿波罗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去探自己父亲的鼻息,在触碰到人中的那一刻,他的心和触感一样凉,没有鼻息,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往下狂流,马上拨打了求救电话。
当医生检查之后摇头的时候,阿波罗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父亲的尸体被白色的布单盖上,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不住地哽咽地述说着家里发生的一切,母亲却是冷漠地说了句“知道了,我现在回去”便挂掉电话。
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医院的太平间当中,母亲身边还跟着那个和她传的沸沸扬扬的陌生男人,对方年轻、高大、帅气,怕是每个女人都会羡慕的配偶,这已经由不得阿波罗不相信。
“你如果不爱爸爸,为什么不告诉他?”阿波罗声嘶力竭地朝着母亲吼叫着。
迎面而来的是一巴掌,母亲冷漠的就像是个怪物:“我是你妈妈,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你也管不了,别忘了你们的吃穿都是我提供的。”
阿波罗脸上的疼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哭着哭着大笑了起来:“你不配做我的妈妈。”
母亲不屑地冷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可以照顾自己,那你可以离开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父子知道我又经历了什么,你以为一个人能红到现在这种地步,全凭自己的才华吗?那你真和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天真!”
“那他呢?”阿波罗指着那个陌生的男人。
母亲半躺到对方的胸膛,温柔的像只小猫:“他能给我受伤的心灵最大的抚慰,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但不能失去他。”
陌生男人搂紧母亲,满脸帅气的微笑,在那笑容中,不难发现他有挑战身为自己女友儿子的爱,而且他已经赢的彻彻底底。
阿波罗不想再跟她争吵什么,他看够了这个女人这样的一面,看着母亲转身离开,他陪着父亲的尸体待了很久之后,才拖着麻木的身体离开的太平间。
刚走到医院的门口,阿波罗抬头望向天空,居然感受不到阳光的丝毫余温,下一秒他天旋地转,整个人恶心的想吐,脑袋嗡地一声昏了过去。
这一昏迷就是三年,在那没有意识的三年当中,阿波罗还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这并不是他的母亲爱子心切,而是因为舆论的压力,她没有到医院去看过已经成为植物人儿子一眼,过上她认为最美好的生活。
三年后的某一天,阿波罗从昏迷中醒来,那些恶心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开始犹如影片般的播放,那一天他回到了家中,是他亲手杀掉了母亲和那个已经成为他继父的男人。
满身是血地走出了自家别墅,阿波罗漫无目的行走在变化巨大的街头,行人看到他的模样吓的纷纷躲避,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他很快就被抓住,并且主动承认自己作为,交代了杀人过程。
阿波罗不后悔,他在以极端的手段为自己的父亲抱不平,他可以承当杀人偿命的后果,只是当时该国的法律已经废除了死刑制度,他被判了无期,永远被关进了监狱当中。
行尸走肉一般的阿波罗不畏死亡,甚至迫切想死,所以他成为监狱中的危险分子,经常挑衅那些强大犯人的权威,也许是运气好也可能是倒霉,他不但没有死,反而在监狱中成为小有名气坏蛋。
沃克的出现,改变了阿波罗继续堕落的人生,他带着阿波罗成功越狱,在阿波罗打开心扉跟他讲述了人生经历,他以高超的医术,居然做到摘除了阿波罗之前的记忆,而阿波罗本人也是同意的。
这让阿波罗从此成为欧狼当中那个充满阳光,喜欢音乐,热爱光明的绅士,只是每次在拉小提琴的时候,阿波罗都会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中,导致他迫切想要知道失去的记忆当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昏迷一个多小时才醒来,这比起以前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本来打算以龙国的方式,把事情的经过写下来,烧给已经到另一个世界的琴男阿波罗,可是看到了他的记忆之后,我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再给阿波罗一次机会,我想他还是会选择摘除那样的记忆,回忆确实难能可贵,但有时候失去记忆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应该活在当下展望未来,而不是沉沦于回忆当中。
我把阿波罗的尸体埋掉,带上他的小提琴,希望可以找到欧狼小队的其他成员,把这个遗物亲手交给他们,这也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