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飞“无理”伤人,被上面勒令停了职,缴了腰牌。
他表现的极不在意,也真的腾出了功夫整天陪着沈婷婷逛街。
但沈婷婷岂能看不出,他对这个处分的在意!
——男人嘛,谁不在乎面子?
冰冷的心一动,猛然间就有了一种愧疚:因为自己,因为他,苏平之和蒋佩星被黄家老头惨了一本;刚把从他那探得的消息“隐忍不发,伺机而动,一击必中”给传了出去,右护法不知要怎样对待锦衣卫?这对他是不更是雪上加霜?
想着想着,蓦地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同情心?——这可不是好兆头!
抬头看看身边的人——
身材高挺,眉目清秀,玉簪束冠——比之去年丝绦束发时看着顺眼多了;看着看着,眼神不觉柔和起来……
去年,见他时,一身的官差皂衣,一身的脾气又臭又硬,追着自己,穷追猛打,把人气得要死!
现在,换了个身份接近他,那温儒软语、细心体贴……一时竟分不清,哪一面才识真实的他……
感受到注目,张庭飞侧过头,望向她怔怔的眼神,微愣了一下,面色居然有了些许可疑的颜色,却挑了眉笑道:
“怎么……”
“呃……”她不自在的别过了头;不远处,一个人闪身而过,微蹙了眉,心中暗自咒骂,“该死……”
眉目一转,又回过头,撒娇般明媚的笑道:
“听说——‘月桂坊’的水晶莲提子糕极为爽口……”
“哦,月桂坊啊——在宁顺街,还好远呢!”张庭飞立刻会意,“我带你去……”
“张庭飞………”沈婷婷撅起红唇,“我走不动了……”
边说便用手敲打膝盖,随着她的动作,群福轻轻晃动,小巧、嫩粉的绣鞋若隐若现;那望向他的水眸,可怜兮兮的透着乞求。
张庭飞一时心跳加快,干干的吞咽一下口水。
“那……你等着,我去买……”
沈婷婷立刻乖巧的点点头,“嗯!”
张庭飞左右看看,送她到路旁的茶舍,要了壶茶,说了句“等我回来”。
沈婷婷目送他匆匆离去,微眯的眼中闪过冷笑,哪有半丝疲惫的样子。
余光看到门口,一个布衣的男子,三四十岁的样子,紧贴着她的桌子,走进茶社最里面去了……
沈婷婷握了握手,手心多了个纸条。
片刻后,不动声色地起身、结账。
出门一抬头,惊了一下,立刻掉头就走。
“站住!”黄鑫龙大喝。
沈婷婷不甘心的停下,眼中现出厌恶。
黄鑫龙几步赶上来,只看了她一眼,便冷笑,
“贱人呢!果然是你!”说话的同时,心虚的左右看看,没见到张庭飞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黄公子这话太伤人了……”沈婷婷款款抬头,目中盈盈含泪。
黄鑫龙自觉自己最是怜香惜玉,看得心中一软,
“是我‘伤人“,还是你们?”
上次,张庭飞被停职,黄鑫龙终于扳回一局;话语当中,已不像当初那么气恼,“你和那张衣卫相互勾结,害得我一次次的深受着皮肉之苦……”
“公子此言差矣……”沈婷婷说的无比幽怨,灵动的水眸滚来转去,“小女子初到京城,与那张公子也是初识;黄公子若真认为那是‘勾结’,我一死也难证清白……”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任你巧舌如簧……”黄鑫龙仍有些愤恨。
“公子!”沈婷婷急急的打断他,路边有几人向这边探望过来,她便垂头向前走了几步,余光看见黄鑫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这才用低的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幽幽的说道:
“‘他’空有一副皮囊,一无权,二无钱;哪像公子这般的潇洒自在——我是悔不当初……早知如此……”
“不晚不晚……姑娘果真是个明白人……”黄鑫龙几次见她在胭脂楼附近转悠,此刻又见那可怜的大眼透着无比的哀怨,早已心猿意马。
沈婷婷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碰触,看看左右不多的行人;狠狠压下心底的厌恶,低头娇声道:
“公子说笑了,画眉怎高攀得上公子……”
言语中回眸媚他一眼,轻移莲步往偏僻的巷子去了。
沈婷婷的美,不同于叶小禅,她是一种明艳至极的美,而且,灵气全在这双眸子上了。
所以,只这一眼,黄鑫龙便被勾了三魂七魄,直勾勾的跟着她进了巷子。
巷子空无一人,黄鑫龙惊喜于画眉是个识趣之人,几步赶了过去。
沈婷婷背着身,耳听得匆匆接近的脚步,还有远处隐隐约约张庭飞的呼唤,
“婷婷姑娘,婷婷姑娘——你在哪……婷婷——”
——他来的真是时候,省的我多费功夫来周旋……
唇畔悠然的扬起一抹冷笑,
“黄公子……”
娇媚异常的声音立时让黄鑫龙酥了半边身子;手还没有扶上佳人的肩膀,佳人已经俏笑着回身。
黄鑫龙几乎在这娇笑中失了魂魄。
直到那笑容逐渐隐匿,透出森森的寒意,这才从佳人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慢慢抬起的纤纤素手——先愣了一下,后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张庭飞买东西回来,不见了沈婷婷;问过店家和路人,便有些急了。
“婷婷姑娘,婷婷……”不顾行人异样的目光,张庭飞连声呼和。
“啊——”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
张庭飞的脸猛的变了色,这熟悉的声音——
丢了点心,快速向声源奔去。
“啊——啊——啊——”面前接连惨叫的女子,叫他顿了足。
沈婷婷发髻散乱,衣裙破碎;佝偻着身子,双臂夹紧身上已经成为碎条的衣服,抱头颤抖。
手臂遮挡下的香肩露出道道血痕,大红的肚兜若隐若现。
听得身后混乱的脚步,张庭飞一下醒悟,急忙除下衣衫,紧紧给她裹上。
沈婷婷惊吓的躲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看张庭飞,又看看他身后的人群,似乎刚有些清醒;那呆滞的小脸还有一大块的血迹,张庭飞伸出手,心疼的为她抹去。
“嘶——”
“死得好惨……”
“死者是谁……”
“好像是黄学士家的公子……”
张庭飞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黄鑫龙已经僵硬,面色黑紫,胸口钉着一只金色的小镖,上面定是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顾不上细细观察,沈婷婷已经慢慢回神,待看清了是他,“哇”的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几乎撞他个趔趄。
“庭飞庭飞!他死啦——他死啦!
“他想非礼我……他死啦,他被人杀死啦……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说的断断续续、莫名其妙。
张庭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轻轻抚到她的肩上腰上,顺便把衣服给她紧了紧;听着她第一次亲昵、依赖的称呼他,心情复杂的哀叹一声。
她不满足的,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颤抖、哭泣,
“那人杀了他,全是血啊……好可怕……”
张庭飞身子僵了一下,慢慢的收紧手臂,
“没事……没事了……一切有我,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