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一束异样的目光?若隐若现,总感到是错觉。
犹豫的回过身,
“老天……”惊呼一声,“我不是在做梦吧……”
瞅瞅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只有他们两人呆立在人流之中……
她还是那么的清冷、孤傲。
不知是衣衫单薄了还是人更瘦了,他比一个月前走的时候还要憔悴:面色苍白,眼眶委屈般的微微泛红;发髻随风凌乱的飞舞;苍白的嘴唇因激动而颤抖,却在主人的压抑下紧紧地抿了又抿。
“兮瑶,你怎么来了?”确定是她后,激动的几步来到她面前。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好好说过话,更别说这样亲昵的称呼。
感觉,她又得和自己吵架了,——不管了,吵就吵吧。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了口,紧紧地用手捂住,眼眶红了又红,极力的忍住泪光。
“你怎么了?”看她委屈的样子,不觉有心慌又难受。
“你不欺负我了……”她犹豫的说。
“傻丫头,说什么呢。”
“那你……还当我表哥吗?还管不管我?”
他心中一痛,下意识的按了按怀中的锦帕。
“跟我来。”感觉她有什么事难以启齿,拉着她到最近的一个饭店,要了个雅间,点了几个菜。
“怎么了,和我说说。”
“他……”她突然哽咽起来,泪水霎时涌满眼眶,仍如那晚那般,倔强的忍着,不让它落下。
他心疼的看她抱紧双臂,指甲深深地要掐进肉里,浑身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他……骗了我……他……欺负了我,我好怕,你不要不理我……”
她被人欺负了!
他顿觉五雷轰顶:
“他……是谁?”
“那个崔书辉,他骗我说会娶我……他对我好……都是假的……假的,没人的时候就……”
他突然发现,他们认识这门长时间从未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坐下,认真的谈过话;他一点不清楚她的过往,所知的一星半点,也是她偶尔和徐姐说的。
这天下午,他陪着她,边吃边聊;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了解到很多。
她的父亲是个老兵,从军队退下时已经三十多岁了。虽未落下什么残疾,却带回一身的隐疾、伤痛。返乡后不久便迎娶了兮瑶的母亲焦氏。两人相差十几岁,是小时双方老人定的亲。焦氏出身寒苦,但心灵手巧,人长得也清丽,又遵从三从四德。嫁过来第二年便有了兮瑶,两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老孟的家资平淡,但有朝廷的抚恤,加上手巧的焦氏,不时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一家三口尽享天伦,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好景不长,好日子便有人惦记。
村长崔福海知道老孟的身体破败,这人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他的媳妇又有些姿色,瞅着机会,不时的骚扰纠缠她,都被焦氏严厉的驳了回去。
似乎看出焦氏不敢声张,一次次越来越大胆,竟跑到老孟家里去找事。老孟撑着一口气,痛打了崔福海;之后便是吐血,卧病在床没几日,便殁了。
焦氏痛不欲生,若没有女儿,就一同跟着去了。
葬了老孟后,断了一大项生活来源,只得带着兮瑶到处给人缝补浆洗聊以度日。好在女儿大了,又有一手好伙计,不时绣点东西卖钱补贴家用。
老孟一死,崔福海着实安稳了几天。后来看她们母女寡居并无所依仗,便越发大胆起来。
又一次,兮瑶卖完东西早归,正撞上村长欲凌辱她的母亲,焦氏反抗不过;她便执了顶门的木杠敲了上去。
人虽小,但因着老孟,从小习了一身武功,一杠子把村长打的抱头鼠窜,回家休养了好些天。
焦氏哭哭啼啼好几天,加上对丈夫的思念成疾,一个想不开,趁兮瑶不在家,挽了个绳上吊自杀了。
这可苦了兮瑶,哭过之后,葬了母亲,日子还得照过。
那点绣活根本养不起她,寒冬腊月还得给人浆洗衣服挣钱;红肿的小手跟萝卜似地,再也拿不起针线。
而村长也不会放过她,仍记恨她的一杠之仇,于是暗暗授意村里几个泼皮,不时过来骚扰、捣乱。
经常是洗着洗着衣服,就被溅的满头满脸冰水。
有时睡着觉,木杠顶好的门窗,突然就被外面丢来的大石头砸的“嘭嘭”直响;然后就被吓得直起身,抱紧被子,下半夜再也不敢睡觉。
兮瑶知道是谁,村里就那几个泼皮;有时在路上,被他们截住,都企图动手动脚。
她恨得牙根痒痒,却只能忍着;现在无依无靠,这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年前最后一次浆洗衣服,又碰上那几个人。
抱着满盆衣服的她,不想惹事,左躲右闪。
她的隐忍更让他们肆无忌惮,摸手摸脚,有的竟摸脸扯衣服……
躲闪中,木盆掉到地上,刚洗好的衣服沾满了泥土。
自己辛苦劳作半天,还是年前仅有的生活来源,就这么轻易被践踏,气得她双目直喷火。
尤其听到某人一句“孟占魁就是个孬种,活该他老婆闺女被欺负。如果他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我有本事叫他再死一次……”
还没笑出来,就挨了一记粉拳,——兮瑶忍无可忍爆发了!
她一直在忍,不忍能怎样?她需要生存,就离不开这个凄凉的家。
但她不能容忍,他们这般侮辱自己已过世的父亲!老孟在军营里练就的武功可不是吃素的;兮瑶只学了他六七成,对付这几人已绰绰有余。
看着或躺或跪的几人,她还是不解气,捧起木盆找那个说脏话的人脑袋上砸了上去。
那人闷哼一声,头一偏,不动了。
“杀人啦,杀人啦!”剩下的那两人,连滚再爬,惨叫着拔腿就跑。
她看着那人额头流出的鲜血,顿时清醒了。
跑回家,简单收拾了仅有的金银细软,慌慌张张得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