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州边上一个破旧的山神庙,叶小禅端着一碗水递给姚鹏。
能这样贴身尽孝,她满眼都是知足;看着父亲接过仰头喝下,笑意满满。
女儿给他说了很多,姚鹏对安家的恩怨已经基本放下;但他怎么也不相信,陆鸣池——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小师弟会做下这样的事。他没理由这样做呀……
为避免暴露行踪,他们化整为零,分头行事;接应他的人中,只剩了门口还有两三个管事。
不远处一个秀颀的身影站立良久,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小禅。
看到她无事,悬了许久的心放下了,虽不十分确定父亲是陆振德借姚鹏的手杀的,但从他心里已经信了。
叶小禅居然是“他”的女儿,当时明知双方父辈的恩怨还来接近他们兄弟二人,这让他的心底很不舒服。如她早些向他们坦诚,陆振德也无法利用双方的矛盾诱使或逼迫她去杀大哥了,大哥也就不会死……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当他听说她为姚鹏解毒也身中剧毒时,他坐不住了;莫展风一再提醒不要轻举妄动,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看她无事,才放下心来,终是失落的叹口气,回转身准备离去……
“小子,来了就露面吧!”姚鹏浑厚的声音传来,那里像中毒的人?
看见安平缓缓地走出来,叶小禅的眼微亮又垂下,一时有重见的惊喜还有些羞涩。
安平先看叶小禅,又转身向姚鹏恭敬地抱拳:
“伯父……这些年你受苦了……”
姚鹏摇头叹息:
“归根结底是我的错;安家也算仁义至尽,从未为此为难过我……”
安平一笑置之,手微微抬起,委婉的询问:
“小侄略通医术,可否……”
姚鹏微笑,抖一下衣袍坐正身体,将手心向上放于膝盖。
安平又抱了一下拳,才将手指压在他的腕上;片刻看向叶小禅,微微蹙眉:
“莫师叔仓促间使用的‘解毒丹’,毒去的并不彻底。”
“解毒丹”入口一股腥臭之味,服下后可致人呕吐,并不是专门解毒的良药;姚鹏吐完之后,又用内功逼毒,形势所迫,并没有把余毒排清。
“……所以会浑身无力”安平担忧的说。
叶小禅立现出担忧之色,姚鹏拍拍她的手给予安慰。
“时下追查紧迫,缺医少药……”安平刚要说先给她们配上两服药,再回江南让丁真继续给医治;想到叶小禅必定随同前往,心中着实不舍。
他的话头刚一停顿,一声尖利的呼啸响起!
几人猛地站起身,几个管事取了兵器护在姚鹏身前。
须臾,奔来一队人马,一色的黑色劲装——正是东厂之人。
安平大怒,这些人定是跟他前来!
王忠鹏自队后走出,拍手笑道:
“安衣卫寻得逆贼,立下大功一件……”
“呸!你个腌臜东西!”饶是安平涵养再好,此时也不由得冒了粗口。
王忠鹏脸一变,怒声道:
“安平!你勾引逆贼,该当何罪!”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哪个是逆贼!”安平上前两步,高声质问。
王忠鹏冷笑道:
“别说你不知道……那好!我再来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圣血门’的‘左护法’,人称‘乾坤圣手’姚鹏姚护法;这位……”王忠鹏嘴角阴冷向上一勾道:“‘圣血门’‘罗刹堂’的知应,人称‘玉面罗刹’的女杀手—是不是,叶姑娘?”
姚鹏、叶小禅同时一惊,担忧的相视一眼:王忠鹏何时对他们这般了解?
“哦,不……”王忠鹏接着道:“现在应该称‘听风堂’的‘姚堂主’……”
安平更是震惊,看叶小禅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让向来追求尽善尽美的他怎么能接受?!
她是耶律禅,是异族公主,没有关系;她是姚婵,是姚鹏的女儿也没有关系,现在不是已经确定姚鹏没有杀害自己的父亲吗?
可她竟然是杀手!
杀手——一个邪恶的身份!为求钱财,不择手段……
她还是“圣血门”的人!
圣血门——“靖难”的余孽,江湖上的歪门邪道!
——这让他怎么接受!!!
想大哥,那些日子的纠结,是不是也是为这些?
自己当时还劝大哥,不要纠结身份,不要错过缘分!
可原来……
大哥当时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最后,他的感情战胜了理智,不然也不会……
自己要怎么办?
应放手,心不愿;想抓住,又不能——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大哥当时的矛盾心情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心乱作一团。
“安平,你是铁了心要勾结逆匪,还是‘将功赎罪’……”王忠鹏的话逼迫着他做出抉择。
“不!我不相信!”安平大吼一声,手臂大张,五指一扣,向回一收,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力就将距他最近的黑卫扣到身前,甩手又仍将出去。
“啊——‘无影龙爪手’!你练成了‘无影龙爪手’?!”王忠鹏大惊失色的后退两步,挥动手臂,“上,上,都给我上!安平勾结逆匪,不惜任何代价,给我干掉他!!”
“安平!”叶小禅大叫。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发丝凌乱的飞扬,双目怒红,状若癫狂——这让她很是担心!
他一时如疯魔附身,别人一时近他不得。
姚鹏紧盯着安平,就见他两手凭空一抓,就有两个黑卫到他的手中;双臂一并,手中的两人相互一碰,便瘫软于地;如此反复……慢慢的,他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龙爪手”——珞珈山一派的绝学!想当年,安寅习练多年,也只是略有小成;他看的出安平使用的正是正宗的“无影龙爪手”!
只是安平在盛怒之下,激起的体内的一股潜在的真气;这种情况下,使出的“龙抓手”极为不稳,而且还是失传的“无影龙爪”!——这样下去很危险!
“小子!停下!”
叶小禅见父亲这般的焦急,不由得也揪起心,贴身上前,急唤
“安平!安平!停下来……”
安平又是凭空抓住两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双目已红,
“小禅,他骗我!他说的不是真的——你说啊……不是真的……”
胸腹间一阵翻涌,双臂经脉“突突”直跳,来不及将两人甩出去,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叶小禅惊得美眸大睁,惊呼还未出口,更大的变故吓得她魂飞魄散:在他停顿的一瞬,抓在他手中的两人,从惊魂中回身,同时出手,一左一右两掌印在他的前胸。
力道并不大,但安平却在这两掌之下,立刻松了手,踉跄的后退两步,身体慢慢的软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