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正出发去西湖,张琳琅才体会到了在交通工具落后的时代旅游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据说西湖坐落在距离雍都以西半日远的群山之中,在山外只能看到绥水支流汇入的峡口。若想欣赏整个西湖的全貌,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出雍都骑马乘车向西北,行至北峡口,乘舟顺流直下;另一条路是翻过西山,从山间俯瞰,再下到湖畔,乘舟顺流出南峡口。
西山林木茂密,虽然有人工修葺过的山路,但是马匹车辆都上不去,要完全靠步行,或者乘坐两人抬的软轿。山中飞禽走兽虫蛇鼠蚁出没,行路艰辛。英王却毫不在意,跃跃欲试。
张琳琅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人,认为翻山越岭不如乘车坐船,花言巧语哄骗得英王和她一起走北峡口。
这次秋游,英王除了张侍读,还带了六名得力的侍卫。八个人骑马西行,不到半日就抵达北峡口。
天高云淡,山青日朗,芙蓉花开,寒蝉鸣叫,温馨喜人,秋意已弥漫天地。
张琳琅只见峡口两侧刀削一般的崖壁上写了好几片洋洋洒洒的篆字,随着年代逝去,有的字已经斑驳浅淡,有的仍然颜色鲜亮。张琳琅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大家仍然喜欢在名胜古迹题字,可惜他认不出几个古字,也不知写了什么。再往前走就看到一块孤零零的巨石,那石块与旁边崖壁颜色质地相同,想来是经年日久从崖壁脱落下来。
这块巨石虽然历经风霜,但是其上留字刻痕深邃,难得用的竟是时下市井流通的字体,一笔一划端端正正,非常好辨认。
百年纷争剑与刀,
万里山河烽烟飘。
一湖碧水兴亡泪,
千古基业筑今朝。
落款署名:任逍遥。
看到“任逍遥”三个字,张琳琅不由得一阵惊喜,想起近日购买的一本杂传中记载过此人,现在天下通行的那种比较好辨认的字体,就是任逍遥所创的任体字。在华国,任体字广为流传,而任逍遥本人则更是近乎于神的一个传说。
三百年前天下大乱,中原地区也就是今天华国全境之中数国并立,而当时的华国只是以雍都为核心,方圆百里的小国,面临着被周边大国吞并的危机。华国国主虽然有精兵强将,但是太子质押他国,投鼠忌器不敢反抗。
就在此时,从西山之中走出一位武功卓绝的高手,单人匹马入敌国,神不知鬼不觉救出太子。这位高手就是任逍遥,他不仅武功出神入化,兵法谋略也是当世无敌。他解了华国危难,又扶助国主励精图治,不到十年时间,竟灭掉周边数国将中原一统,开创了如今大华帝国百年江山。
华国国主称帝后封任逍遥为并肩王,许他上殿不拜,与帝平起平坐。谁料任逍遥挂冠而去,言道不善治国,但求归隐,只留下兵书卷册数篇,记载了他对兵法谋略的毕生心得,希望此书能为华帝培养良将保家卫国。
任逍遥没有归隐之前,曾经与华帝共游西湖,在北峡口单掌壁山裂石,用手指在其上刻下这四句诗。当时华帝刚刚平定中原,豪气勃发,问任逍遥何时华国可以一统天下。任逍遥笑答,说现在时机并未成熟,或许三五百年之后天下才能出现一统的格局,倒时是哪个国家能成就伟业却很难说了。
任逍遥归隐后的百年间,华国每有危难时刻,必会出现武功卓绝之人巧妙相助渡过难关,这些人不求功名利禄,危难一过便不知所踪。上至帝王下到百姓都相信这些人是任逍遥的门人弟子。华国人感念任逍遥为华国所作的一切,将他不断神化,传到今日更是离奇。甚至有人相信,只要摸一摸任逍遥在西湖边上留下的字迹,就能保佑一辈子平安。
张琳琅并非迷信之人,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能免俗地走过去抚摸任逍遥留下的字迹,但是因为身高所限,只能摸到巨石最下边“任逍遥”三个字。
英王看到张侍读若有所思反反复复抚摸“任逍遥”三个字,心中一动,莫非张侍读是任逍遥的传人?任逍遥的门人弟子一向是不入世的,倘若入世必有大事发生。如果张侍读真的是任逍遥的传人,甘愿留在英王府,这预示着什么?莫非任逍遥预言的天下一统的时机就要到了?
英王与张琳琅各怀心事登上一艘游船。
游船不大,他们一行八人,加上两名船夫刚刚好。那船身轻巧,从北峡口顺流而下,飞快入到西湖。
张琳琅这才发现华国的西湖真的很大,一望不着边际,水天一色波光粼粼,若非周边群峰隐现,就好似置身于浩瀚海洋,美哉!壮哉!
遥望下游,如同上游一般,山影倒映在碧水之中,流水顺势伴着凉风而来,云霞日影似乎要被波涛带走。湖中有鱼,鱼鲜搅水,流水又将泛起的波纹抹去。湖底长长的水草,经过流水梳洗,仿佛想要浮出水面舒展身姿。一群群幼鱼无力驻足,只得随波逐流而去。
如此美景,有英王这样的大帅哥相伴,仆从若干端茶送水摆席布菜,张琳琅只觉得不似人间,一辈子有这么一回就不虚此生了。
张琳琅边观景边品美味佳肴,眼睛没闲着,嘴也没闲着。英王本想旁敲侧击问一下张侍读的师承来历,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正在此时,岸边斜刺里行出一只快船,直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驶来。那船转瞬之间就要到眼前,忽然船头一人腾身而起,凌空一翻,轻轻巧巧落在英王的这艘船船头。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相当快,英王随行护卫措手不及,乍见一个陌生人落在船头,都聚拢过来,护在英王身侧,唯恐有什么不测。
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劲装,看众人聚拢过来冷冷一笑,再度跃起,一挥手撒出一片粉末。
英王和张琳琅等人都睁着眼睛观望,虽然隐隐猜出来者不善,又哪里料到此人不亮刀兵而是撒出一片药粉。众人只觉得粉末随风入眼,痛痒难当。英王知道这药粉有问题,急忙闭眼可惜已经晚了,等粉末散去,他睁眼一片朦胧,只能看到模糊的光线轮廓。
其实除了英王反应快,其他人都着了道,伤重的双眼不能视物。
这时听到船夫呼喊:“船漏水了,大家快逃!”
英王心道对方好狠,居然还派人凿船,莫非是太子或者胜王终于按捺不住要翻脸刺杀他不成?英王来不及多想,就感觉船身剧烈晃动,双脚慢慢浸入水中。英王不禁有些慌乱,因为他只是粗通水性,倘若舟覆,双目不能见物,又遇诛杀,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这个时候张琳琅抓住了英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