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太子离去的身影,公主吴瑕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看皇兄的神情,似乎华国的英王要有麻烦了,希望不要出太大的乱子,不要闹到不可收场就好。
此时,有个宫女走进花厅,低声询问道:“公主殿下,您今天还去乐府么?”
“立刻就去。那个人仍然不肯讲实话么?”
“公主殿下,那个人只是从上斐国转卖到咱们这里的一个奴隶而已,为何您那么关心他?”
公主吴瑕微微一笑:“他若真是个普通奴隶就好了。”
越国当今皇帝吴玺好音律,成立乐府专门负责收集采录民间的乐曲,经过提炼精编在宫廷里演奏。乐府之内的官员品级不高,但是多为风雅的读书人,置身乐府不图名利,只为兴趣钻研音律。
上个月,乐府采办了一批杂役,其中一人是从上斐国转卖到越国的奴隶,名字叫阿楠。阿楠的身上虽然有着清晰的奴隶烙印,但生得皮肤白皙俊朗不凡,不像是做惯粗活的下jian之人。而且有人见过阿楠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抚摸一把名贵的长笛,还试图拿起来吹奏。
公主吴瑕在父皇的熏陶下自幼好音律舞蹈,乐府的事情一直是她管理。听说有阿楠这样奇怪的奴隶,她自然会关心一下。
就在昨日,公主吴瑕已经去过乐府察看那把长笛。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公主心中立刻惊起波澜。
此长笛名为紫玉笛,是下斐国三年前送来的一件礼物。据说这种形制的紫玉笛当世只有三支,长短不一,却由同一块紫玉石雕成,三支长笛组合在一起可以演奏出天籁一样的乐曲。原本这一套长笛都收藏在下斐国,下斐国国君计划把它们赠送给非常重要的人物作为礼物。华国、越国的皇帝各收到一支,下斐国的国君自己留下的那一支赠给了驸马。
下斐国是北方弹丸小国,能名扬国外的人物屈指可数,其中驸马姜梓轩算是一位,音律和医术双绝。传说姜梓轩最擅长吹奏长笛,其音若仙乐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他的医术能起死回生,下斐国皇后,也就是飞雪公主的生母久病难治昏迷不醒数载,经他手医治不足三月竟然恢复神智。姜梓轩能以一届布衣的身份平步青云,加官进爵,成为下斐国集荣宠于一身的驸马,治愈皇后这件事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公主吴瑕思虑缜密,她想如果阿楠只是一个奴隶身份,只是喜爱贵重乐器,那满屋子珍宝为何阿楠独对紫玉笛感兴趣?阿楠一定是见过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紫玉笛的人。下斐国战败,皇族被掳到上斐国为奴,飞雪公主与驸马也在其中。姜梓轩,梓轩只是字,单名便是一个楠字。这奴隶阿楠莫非就是驸马?
对于姜梓轩的姓名身世,除了下斐国的皇族,恐怕就只有越国皇室最清楚了。公主吴瑕暗暗冷笑:阿楠,你如果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姜梓轩,我倒是有笔陈年旧账找你清算呢。以前我年幼,眼睁睁看你逃脱跑到北方小国做高高在上的驸马,我远隔千山万水奈何不了你,如今你落到我手里为奴,这一次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翻出我的手掌心。
公主吴瑕带了两名贴身宫女驾临乐府,并不是找这里的官员商讨正事,而是径直去了乐府后院。那里有一间专门关押犯了错的下人奴仆用的禁闭室。
奴隶阿楠自从紫玉笛事件之后,被公主吴瑕特别关照羁押在此处,严加看管。
禁闭室设有内外两道门,打开外门,走入房中,就可以看到整个室内被一道木栅栏分成两半。靠近外门的那一半设有桌椅板凳,共刑讯人员使用,四周墙壁上挂满刑具镣铐。另一半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四壁空空,是专门关押犯人之用。
公主吴瑕走进室内,端坐在椅子上,遣开闲人,只留下乐府总理管事和她带来的两名贴身宫女。禁闭室的大门又被紧紧关起。
禁闭室只有一条高窗,现在时近中午,有光线射进来,室内并不显特别昏暗。
公主吴瑕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楠躺在地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睡着,又或者正昏迷不醒。公主问管事道:“本宫来看阿楠了,他怎么还躺在那里没有动静?”
那管事叫三德,原本是宫中太监,只因在音律上有一定造诣又善于钻营,受到皇帝宠信被外放乐府,任三品管事,总理乐府内务。三德在乐府办事一向得力,公主吴瑕有许多事情都放心交给三德一手操办。
三德见公主问话,立刻毕恭毕敬回答道:“公主殿下,您昨日询问阿楠,那小子一直不肯说实话,咱家就自作主张在您走后对他施了刑讯。谁料这小子骨头硬,上了几轮大刑他仍然不肯松口,翻来覆去还是对您说的那些话,直到昏死过去。咱家怕继续用刑他性命不保,就先撤下,等公主殿下定夺。”
公主吴瑕微微一笑:“三德,本宫一向不主张刑讯,但是对此人确实不能手软。你现在把他弄醒,看他是不是还嘴硬。”
三德一听公主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立刻放开胆子,从墙角拎起一桶冷水,又和了一些盐在里边,劈头盖脑泼在阿楠身上。
阿楠身上有许多绽裂的伤口,被冰冷的盐水刺激,顿时把他痛醒过来。
三德厉声道:“阿楠,公主殿下亲自来问你话了,若你还嘴硬,有你好受的!”
阿楠惶恐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忍着伤痛跪好,不敢抬头,嘴里断断续续地哀求道:“阿楠知错了,阿楠不该碰那支笛子,阿楠是个无知的奴隶,求求公主殿下饶过阿楠吧。”
阿楠的粗布衣衫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勉强挂在身上,被伤口中流淌的血水染得辨不出本色,他长发凌乱遮没俊朗的容颜,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痛楚瑟瑟发抖。
公主吴瑕却不为所动,冷冷道:“姜梓轩,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也罢,国破家亡,你也不再是什么驸马了,本宫不勉强你。本宫只问你一件事情,九年前你喂我母后喝下那碗毒药之后从她那里盗走的锦盒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只要你肯告诉本宫那锦盒里装了什么或者藏了什么秘密,本宫就不再为难你,留你一具全尸为我母后陪葬。”
阿楠眼神迷茫,仿佛根本听不懂公主的问话,他迟疑道:“阿楠没有偷过东西,阿楠只是轻轻碰过那支笛子。”
三德怒道:“别装蒜,是不是昨晚苦头还没吃够?公主殿下的话都讲得很明白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不管公主和三德如何逼问,阿楠只是卑微地哀求。三德心中火起,又要用刑。
公主吴瑕却摆摆手,低声道:“三德,这几日你不要逼得太紧,看好他不许让他接触到别人。看他现在的反应似乎真的忘了自己是谁。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容本宫再仔细查查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