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道:“什么,你就是张玉?那个文武双全才,英勇过人的英王侍读张玉?”
看样子春芽对张玉的事迹有所耳闻,张琳琅便不再多说,只谦虚笑道:“那些都是碰运气了。”
春芽感慨道:“我还以为我成为邓拓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常常自己在心里洋洋得意,没想到月儿姐姐居然是那个有着许多传奇事迹的张玉,倘若不是你今天亲口告诉我,还真的是难以置信啊。”
张琳琅于是简单交待了一下她成为张玉的过程,直到顺利进入英王府当侍读,当然省略了一些细节和感情纠葛,末了嘱咐道:“春芽,我的过去只有你一个人最清楚,我信任你,也希望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倘若让朝廷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不仅会害死我,更会拖累到许多无辜的人。”
春芽重重点头,认真发誓,答应为她保守秘密,接着又换了称呼说道:“张大哥,其实我也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过去,就连义父也只是知道我是女子,并不晓得我出身风月之所。我们不妨商量好一套说辞,免得日后引起别人怀疑。”
春芽聪明机敏,之前在尔虞我诈的月满楼里就已经学会了人情世故,后在军营里混了这些年,有邓焕的悉心教导,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又因为屡立战功,自信心比过去强了百倍,早已看不出在qing楼女婢卑怯的影子。这会儿她能主动提出来两人应该商量好说辞,而不再是以前那样唯唯诺诺只听别人吩咐。
春芽性格上的明显变化,让张琳琅欣慰。她也正有此打算,其实两人只要串通,借口很好找的。比如张琳琅继续沿用张玉的身份,当年游学到楚江一带,病倒在半途,遇到了四处流浪的春芽,春芽照顾她直到病愈,两人结伴而行。后来在建木城外被流民冲散才分开,双方失去音讯。至于“月儿”那个名字,不能再提了。
等两人商量好细节问题,夜已经深了。
“张大哥,这么晚了,附近又没有别处住宿,不如与我回营休息,明早再赶回去。”
张琳琅确实困乏难当,可是她不想自己的行踪被军营里的人发现,只好强打精神道:“春芽,我还是不去你营中了。我现在武功比你高,不眠不休常有的事情,你不必为我担心。”
春芽并没有继续挽留,抱起张玉的古琴,轻声问道:“张大哥,这琴你要不要带走,毕竟是你的旧物。”
张琳琅微微一笑:“我自从失忆后就忘了如何弹琴,这古琴你若喜欢便留下吧。”
春芽满脸喜悦,将古琴爱惜地搂在怀中:“张大哥,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把这琴当成你的替身,不管多苦多累,受伤受委屈,只要抱抱它摸摸它,我就会感到舒服找到勇气。你放心,就算我这辈子都不能再换回女装,我亦心无遗憾。我喜欢横刀立马在战场上驰骋的豪气,我更喜欢保护百姓保护我的朋友。”
“早点回营吧,免得旁人担心。”张琳琅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目送春芽离开,她再也坚持不住,不顾形象坐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睡去。
也许是因为内力修为越来越高,张琳琅真正睡去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时辰,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天依旧漆黑,只是自己靠着的不是大树,而是换成了一个人。
一缕白发从她眼前飘过,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月儿,你睡的好沉。”
张琳琅全身汗毛倒竖,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仿佛坠入噩梦,又明明睁眼在现实。她颤声道:“爹爹,是你么?”她本来想直呼张铮姓名,话到嘴边却聪明地改了口。
张铮感觉到怀中人紧张颤抖,身子绷得笔直,可是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惶恐地叫他爹爹。这孩子还真的是临危不乱,善用心计啊。
张铮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月儿,或者该叫你张玉,你刚才和邓拓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张琳琅瞬间大脑空白一片,绝望到极致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张铮应该可以肯定就是她这个身体血缘上的父亲,而且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现在不过是又听了一些细节。张铮若想害她,手段多的很,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把柄。张琳琅选择沉默,且听听张铮这一次又想干什么。
张铮继续说道:“没想到华国文武双全成就那么多政绩的张大人是月满楼里的一个小小清倌儿出身,而那位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英勇先锋竟然也不是真男儿。这样一个大秘密如果公诸于众,华国会不会乱套呢?”
张琳琅自知凭武功从张铮手里逃脱,与用摄魂术迷惑张铮的几率一样微乎其微,但是她并不认为张铮会立刻取她性命,否则睡梦中她就已经死了。她现在还好好活着,说明仍有利用价值,便大着胆子问道:“这次你想让我做什么?”
张铮却冷笑道:“你若真的听我命令,我又岂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月儿,你是不是恨我呢?恨我抛弃你母亲,恨我没有早早找到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后来又用毒药威胁利用你,在你心目中我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对不对?”
张琳琅摇头,淡淡道:“如果我还是月满楼里的那个月儿,知道了你的存在,我或许会恨你。可是我已经不是她了,我有了自己的亲友,有了自己的事业。虽然未必能喜欢你,可我为何要恨你呢?”
“既然你不恨我,那么不帮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破坏我的计划?我图谋天下,苦心经营,倘若积累起一方天地,早晚还不是由你继承?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张铮激动道,“若不是你给华国皇帝献计,若不是你协助英王积蓄实力,开发新式武器,若不是你带着华国公主逃脱,还顺便劫持了王哲害他身败名裂,我们蜀国怎会一败涂地?你心甘情愿为了那个华国皇帝开疆扩土,他能许给你什么好处?”
张琳琅笑了:“华国皇帝从没有许给我什么好处,甚至你在散布谣言说我是你儿子的时候,华国皇帝还逼我喝下毒酒。”
“那个昏君如此对你,你居然还能死心塌地为他卖命?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是骨肉至亲又如何?”张琳琅平静下来,徐徐道,“爹爹,你扪心自问,你与华国皇帝相比谁更适合权术阴谋,谁更有本事统治天下?谁能更快带给百姓幸福,谁能开创太平盛世?”
张琳琅感觉到张铮的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臂,狠狠勒住,而后又慢慢放松。沉寂片刻,耳畔传来张铮颓然的声音:“我不如华国皇帝,不如越国皇帝,甚至连那个生性懦弱的蜀帝也比我强。我从没有想过为百姓谋福,我只当天下是我的玩具。”
张琳琅心道:张铮果然是受过刺激啊,想法与常人不同。她忽然想起在越国的时候听简丰讲过的那段皇室秘闻,故事中那个与越国皇帝争女人的神秘张公子,不会就是张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