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内,张琳琅被剧痛从梦中扯回现实。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开始的时候,只是手脚酥麻,渐渐的周身阵痛,牵动内脏,一波一波的袭来,痛入骨髓。她现在宁愿自己没有醒来。痛,痛得无法思考,神智却偏偏越来越清醒。清醒地在痛苦中挣扎,唯一企盼的只有麻木。
“小庞!”张琳琅大声叫着,那是她安排在身边专门用来打晕她的那个侍卫的名字。她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里暗骂,见鬼,小庞忠厚老实,惟命是从,昨晚上工作完成得不错,怎么今天在关键时刻开了小差?
张琳琅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全身却被痛楚抽干了力气,她有些绝望,早知道应该安排两个人轮流值夜。她猜测小庞可能是如厕去了,她恨恨地想等小庞回来一定要扣工钱。骂完小庞,张琳琅又想到梁帝,妈的,梁帝做的真绝,不愧是当皇帝的,还有不知道谁研制的这么歹毒的药,真疼。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虽然每天只有子时疼一个时辰,她恐怕也挨不到萧纯回来。
不过她已经与华帝和宁浮萍的暗桩联系过了,那些暗桩隐藏在各行各业的人群中,有的卖点心酒水,有的卖寿衣纸钱,连棺材铺里都有华国的探子,张琳琅的消息很容易就传了出去。那些暗桩的职业素质非常高,张琳琅都不用提前准备文稿,只口头交待,他们就能将情报准确无误地传递出去。不过等待华帝和宁浮萍的人来援助,是需要时间的。
痛楚越来越强烈,张琳琅已经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迷离中她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是什么人来到她身边。
那个人弯下腰,轻轻叹息,运指如飞,点了张琳琅周身几处大穴,又掏出一枚药丸喂入张琳琅口中。
张琳琅因痛楚而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张琳琅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依稀看到一缕白发飘飞。
不知道为什么,萧纯这些天每到晚上胸口就会隐隐作痛。他与高赫等人深入蛮族大营,按照计划一步步进展顺利,如无意外,今晚他们就可以带着克察沁的人头返回燕都。他究竟为何心神不宁惶恐不安呢?难道张琳琅出事了?
蛮族可汗以及参与此次南下入侵活动的几位高级将领,一夜之间横死,克察沁项上人头不见了踪影。蛮族大营立刻群龙无首,进入紧急戒备状态。之前被梁国秘密送来的华国太子一行,阶下囚没当几天就成了座上宾,如今出了大事,又重新被拘禁起来。
蛮族大营防范严密,进时容易出时难。特别是克察沁本人只与亲信大臣会晤,居住饮食都没有固定的帐篷和时间,除了他的亲信没有人知道他在大营中的具体位置。
高赫带着假太子一行除了用计一步步取得蛮族人的信任,争取到了与克察沁及亲信将领会面的机会执行刺杀计划,还准备了一条逃亡保命的后路。他认为在克察沁死后,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文官不用逃,也逃不出去,只需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梁国人派来的刺客混在其中,行刺栽赃,企图进一步破坏蛮族和华国的关系就可以了。如果蛮族逼得紧了,他们就让假太子拔剑自刎,以死示华国清白。
而萧纯与另外四个高手,扮演梁国人的刺客,带着克察沁的人头拼死杀出蛮族大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燕都。他们杀出蛮族大营的时候就死了三个人,另一个也因为重伤不治死在路上。而萧纯仗着武功高强,只受了一些轻伤,他一心念着这张玉,七天七夜,几乎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带着克察沁的人头终于回到燕都。
此时萧纯极度疲惫,却不敢丝毫大意。他怕梁帝暗中耍阴谋,于是在燕都城外休整半日,一直等到天黑才偷偷入城,悄悄潜回国宾馆。
国宾馆内与他离开前并无多大变化,梁国派来的防守监视人员没有增多。这是正常的,因为太子应该已经被接入梁国皇宫软禁,国宾馆最多只剩下张玉一个华国官员。
萧纯将盛放克察沁人头的木匣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好,再不耽搁,直奔张琳琅的卧室。
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躺在床上,盖着锦被,睡得正香。
萧纯却突然抽出腰间宝剑,直指那个人咽喉,冷冷问道:“你是谁?张琳琅在哪?”
床上的“张琳琅”睁开眼,淡淡笑了:“萧纯,我就是琳琅啊。你不要紧张。”
萧纯戒备地盯着那个人,与张琳琅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绝世容貌,这需要多精妙的伪装才能实现?但是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张琳琅,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他的琳琅,所以他依然用剑指着他:“再问你一遍,张琳琅在哪里?”
那个人沉默,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萧纯避开那个人的视线,沉声道:“张铮,你是张铮。告诉我琳琅在哪里?”
“居然被你识破了。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你居然能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她?”张铮不再模仿张琳琅的声音,他不解道,“我哪里露了破绽?”
张铮这些天为了扮演张琳琅,染黑了长发,他的面貌甚至身材都几乎与张琳琅一般无二,稍加修饰遮掩沧桑,改变声音,就算是易容高手都无法察觉。
萧纯坦然道:“琳琅与我有肌肤之亲,你的身上没有她的味道。”
“原来如此。”张铮感慨了一句,“果然也只有你这样的男子配得上她。”
萧纯见张铮收敛了杀气,他又回想当初张琳琅对他说过,张铮改邪归正的事,心头敌意也去了不少。
“你既然这么了解她,关心她,那么就应该知道琳琅是我的女儿吧?我不会害她的。”张铮诚恳道,“难道我的信誉这么低?想做好事都没人信?”
萧纯正色道:“琳琅说过你不会再害她,但是她信你并不代表我信你。毕竟你一直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好事。她身上余毒未清,隐患严重,都是你害的。”
张铮躺在床上,体会着颈项间青丝绕指柔散发出的寒气,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我以前确实只是利用她,她也因此吃了不少苦。不过这一次请你相信我,我全是为了救她,才扮成她的样子。如果你不信,就杀了我,我不会怪你的。”
萧纯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收回宝剑,关切道:“难道她真的出事了?”
张铮从床上坐起,缓缓道:“你真的很关心她啊。她还活着,不过中毒昏迷不省人事。我已经把她藏起来了。”
“带我去见她。”
张铮站起身,披了外衣,头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