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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主考官上前一步按照流程宣布殿试各项事宜,而后请圣谕出题。
皇帝朗声道:“今晨降雪,朕踏雪赏梅,只见花瓣似雪,雪片如花,美丽非常。众学子不妨以雪或梅为题,赋诗一首应景抒情。”
能进入殿试,诗书文采自是非比寻常,以雪、梅为题当场赋诗并不难,难在揣摩圣意。皇帝是喜欢雪呢,还是喜欢梅?又或二者都欣赏?只赞美一样太危险,雪梅并赞,又显得中庸,该如何表达才能展现自己的才华,同时讨得皇帝欢心呢?
想归想,学子们不敢耽搁时间,让皇帝久等,不多时,就有几人主动报上姓名,开始吟诵诗句。主考官们将每个学子的姓名和诗文认真记录下来,留存档案。殿上其他人包括皇帝在内都在细细品味每个人的诗句。
张琳琅也被英王带来观摩殿试。
其实如果是真秀才张玉,今科是一定要报名参加会试的。但是张琳琅福星高照机缘巧合,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同进士出身的五品朝廷命官,不必再参加科举了。这正合张琳琅心意。文采先不论就那一笔惨不忍睹的烂字,她也不敢跑出来丢人现眼。现在倒好,堂而皇之列席殿试,估计还能充当候补评委,身份已经比那些寒窗苦读数载的学子们高出许多了。
等学子们赋诗完毕,皇帝让各位考官点评。原本诗词品评标准就很难把握,所以众说纷纭,一时没有定论,很难分高下。
皇帝又让列席的众人发言。
高赫替太子讲了几句,认为十八人中有两人的诗文更显出众,一位是咏梅的苏扬,一位是颂雪的张若怀。
苏扬是雍都知名的年轻学子,而这位张若怀除了文采确实比较出众以外,背景比苏扬深多了。几位主考官都知道,张若怀是左丞相高敏的亲外甥,太子侍读高赫的表兄。因为这层关系,左丞相高敏避嫌,没有参与今年科举的相关工作。但是谁不卖高家这个面子?更何况张若怀确实学富五车,不是庸才。
内举不避亲,皇帝并不在意高赫为张若怀说话,他把目光落在了张玉身上。张玉在越国朝堂上那些精彩的言论,皇帝一清二楚,此时他很想知道张玉会如何评判。
英王察觉到皇帝对于张玉的特别关注,立刻说道:“父皇,儿臣侍读张玉文采不俗,不如请他代儿臣品评一二。”
张琳琅有了在越国的经验,对于提前不打招呼临时被英王抓壮丁推出来,基本上能够表现得镇定如常,从容自若,嘴里谦虚几句,脑子飞转,思考对策。忽然灵光一现,张琳琅说道:“臣不才,妄论几句,还请陛下和诸位不要见笑。梅雪都是人间妙景,臣以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各占春色难分高下。”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好啊,评得好。”皇帝满心欢喜,不愧是张玉,短短十四个字,竟然巧妙地托出梅雪二者的长处与不足:梅不如雪白,雪没有梅香,道出了雪、梅各执一端的根据。意在言外的是借雪梅之争,暗喻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才是正理。既有情趣,也有理趣,回味无穷。结论虽然是不分高下,但也没有得罪旁人,而且一语双关,隐含劝诫,真是妙啊。
张若怀早就听说英王身边有个秀才侍读张玉,因容貌出众,言语乖巧被封了官,还赐同进士出身。他本来是对此等媚主求荣的人不屑一顾的,但此番听了张玉的评论之辞,言语巧妙意境深远,单论文采绝非寻常人能比的,这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张若怀审时度势,收起浮躁心态,说不定日后与张玉同朝为官,恐怕还要虚心向张玉多请教。
因为扶风的事情,苏扬对张玉多了解了一点。从一开始以为张玉是不学无术的登徒子,到后来发现张玉热情善良,又辅佐英王做了许多大事,以致象棋大赛颁奖他才恍然知道原来象棋居然是张玉所创,他对张玉的敬仰之情日益生发。今日殿试,张玉的两句品评,比众学子的诗更高出一筹,让苏扬打心底佩服。他暗暗庆幸,幸好张玉没有参加这次科举,否则状元之位非张玉莫属,他最多当个榜眼探花。
随后又进行了策论考评。
皇帝是聪明人,不愿意张玉太出风头遭人妒忌,于是在策论环节并没有给张玉机会表现。
皇帝的打算,张琳琅提前当然猜不到,学子们在讲述策论方略的时候她仔细听了听,不知不觉收获良多。
最后皇帝钦点张若怀为状元,外放地方为官,苏扬为榜眼,与探花郑博留任京中到吏部任职。其余参加殿试的学子皆入翰林院。
皇帝出于多方利益平衡的考虑,封张若怀为渝山道巡察,虽然是五品官,权责却是代君约束,协助英王治理藩国。党派之争时张若怀尚未出仕,与太子党来往并不明显,但有高丞相这层亲戚关系作保障,太子与高氏已经自动默认其为自己人。太子一派当然愿意安插自己人到英王身边。
英王对此没有异议,一来是为了安抚太子,免得太子起了猜忌之心;另外英王通过自己的情报网了解到张若怀的人品和才学都很出色,如果是国家大义和太子党的利益摆在面前,张若怀十有九成会选择大义,而不会局限于太子党的束缚。英王有信心能与张若怀相处愉快。
殿试圆满结束,琼林宴,跨马游街一系列庆祝活动有条不紊展开,这些都用不着张琳琅参与。他离开皇城早早回到家中,未入家门就已经听到曲乐之声自院内传出。
这琴音如浮光流水,一波三荡,晶莹空灵,仿佛可以洗静人心中的尘埃。与宁浮萍弹奏的风格迥然不同,多了几分宁静与安逸,隐约透露着出尘离世之意。张琳琅知道弹琴的一定是扶风。她快步走去扶风的房间,把苏扬高中榜眼的消息说了出来。
扶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琴音里却多了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欣喜欢快。一曲弹完,扶风起身拜谢:“老爷,扶风感激不尽。前些天周大人冤案平反,今日又喜闻舍弟高中,这其中都有老爷的功劳。至此扶风再无牵挂,愿全心全意侍奉老爷,请老爷不要嫌弃。”
张琳琅笑道:“令弟高中是他自己才学过人,多年努力读书的结果,我可是什么忙也帮不了的。对了,说起周维,他前些天已经返京,据说朝廷将当初抄没的家产都返还给他,而且官复原职。可惜周维没有上任,一直称病在家休养。除了面圣谢恩,几乎不再与旁人来往。”
扶风恍若未闻,而是款款走到张琳琅身旁,温柔为她垂肩,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