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太阳洒落在篱笆小院内,暖洋洋地,有种惬意满足的美好,低矮的泥屋门前,小方桌上方放着一本经文,叶真希坐在小板凳上,心无旁鸢地抄写,垂长的睫毛时而静如栏栅,偶尔扑闪如蝶翅,专注的神情十分可爱。
她眉似画柳,眸如清泓,鼻若青葱,唇若点丹,小脸清瘦但秀气明朗,纤细的背影静而美好,一身陈旧的粗麻衣裳,也掩不住她由内散发的清明气韵。
屋内,徐妈妈和佩兰满脸笑呵呵地,边收拾行囊边唠话儿,从前儿早上信差送来信函,两人就乐开了花,她们主仆三人在这孤僻乡野熬了七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明天,府里的马车就会接她们回去。
佩兰忽然指着那些打有补丁的衣服道:“徐妈妈,这些衣服不要了吧?回去也穿不上。”
“都不要,留着看了让人心酸。”徐妈妈笑着说道。在这里是迫不得已,回去了自然是穿好吃好。
门外,叶真希写下最后一撇,放下毛笔吹了吹未干的字迹,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她起身走进屋里,看见炕头另外置放的数件衣服,讶道:“佩兰,这还有呢。”说着就伸手去拿,佩兰忙道:“小姐,那些破衣服带回去做抹布还嫌硌手呢,徐妈妈说不要了。”
“不能扔啊,都带回去,还有这棉被、你们的衣服鞋子,全都要带回去。”叶真希说着摞起衣服递到佩兰手中,徐妈妈不解道:“小姐,你回去了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没有。还留着做甚用?”
“对呀,小姐,难不成回去了还要穿得这么寒酸吗?”佩兰也十分不解。叶真希狡黠地笑道:“这些用处大着呢,回去你们就知道了。”
“就听小姐的。”徐妈妈看了看小主子,没忽略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光芒。四年前,自从小姐去掉呆滞后,整个儿一充满灵慧的女孩儿,性子开朗随和又有主见,从不抱怨生活清苦天道不公,就连安源寺的主持和无道师父都对她赞誉有加。
天气干冷,纸上的字迹很快风干,叶真希把全部抄写好的经文用针线纳订齐整,装进一个小木盒里,对二人道:“徐妈妈,佩兰,我去一趟安源寺。”
“哎~山上风大,多带件外套。”徐妈妈喊住她,拿了件妇人穿的暗枣红色的棉衣,叶真希笑吟吟接过,揣着小木盒出了篱笆小院。
日落时分,叶真希重返篱笆小院,腰间多了个纯红色的小香囊,那件暗枣红色的棉衣披在身上衬得她老气横秋。
在洗菜的佩兰一眼瞄见,奇道:“小姐,这香囊哪来的呀?这么红艳,看着俗气呢。”
一记板子栗轻敲她头上,叶真希详恼道:“敢说我的香囊俗气,这是忘了大师父赠给我的宝物。”
“啊?主持赠你香囊?里面装了什么呀?”佩兰惊讶地勾起了好奇心。叶真希神秘一笑,竖起根手指头轻轻一摇:“这是秘密,谁也不能碰啊。”
徐妈妈闻声走出厨房,瞥眼笑道:“我猜就是个吉符,安源寺是千年古寺,最有灵气了,小姐要随身佩戴才好。”
“呵呵~徐妈妈真是聪明,一猜就中。”叶真希脱下棉衣搭在椅背上,进厨房去给徐妈妈打下手。
三人的饭菜向来简单,基本上天天吃素,隔个五六天吃一次荤,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七年。头一年府里还按时送来两次钱物,第二年开春左等右等不见,去信又无回音,只好野菜野果摘来果腹,最后迫不得已,主仆三人厚着脸皮,一天两趟跑安源寺去蹭了七八天的斋饭。好在叶真希是主持破例收的唯一俗家女弟子,寺里知悉三人境况,除了怜悯倒没人嘲笑她们。后来有了回音,却说府里遇到困难,无力承担这笔支出,那意思是让三人自己解决生计问题。
想起这些,徐妈妈在心里叹口气,慈爱地对小主子道:“回去后,要守府里的规矩,不要让老爷夫人不高兴。小姐都记住了吗?”
“嗯,我知道怎么做。”叶真希点头应道。心中是狐疑不已,就在去年,她还写信要求回去,府里回信直截了当地要她继续修身养性。如今突然来信要接回去,是太阳从西边出了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七年来,府里的态度由不得她不去怀疑其中蹊跷。
微微眯了眼,心里坚定无比,这一次回去,她要跟过去的二小姐彻底宣告永别。走出蓬安山,她的人生由自己来编导,人生态势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