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不可以这么残忍,不可以!”婉儿一边被太监和宫女架着往外走,一边回头狠狠的道。
“太子妃!我答应您,奴婢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您救治太子的!”芳菲忽然站起身来,两三步追上太子妃道。
太子妃没有说话,点点头,回过头去,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乖乖的跟着太监和宫女走了。
“你不要安慰她了,就算是她现在安静了下来,太子终究是挺不过七个月,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的。”皇后双手撑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目光有些呆滞。
“不!”芳菲转过头来,看着无助的太子的母亲,坚定的道:“奴婢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真的想去帮助太子。”
芳菲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也许是让自己多年的修为毁为一旦,但是即便是牺牲自己,自己都不能见死不救。
“你有这个本事?”皇后不信的挑了挑眉头:“哀家不信,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吧。”
芳菲点点头:“奴婢一天要一缸热醋。”
皇后微微一摇头:“就这么简单?哀家的意思是,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父母的事情,哀家会说服皇上给他们足够的钱财,安度晚年……”
芳菲苦笑一声:“娘娘,奴婢并不想死,奴婢只想努力一把,如果奴婢有什么三长两短,请您千万不要将奴婢的尸体烧了,至少在冰室停放一个月,如何?”
皇后点点头:“哀家答应你。”
芳菲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推开了太子东翔宫的门。
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了太子得了随时都会威胁生命的传染性疾病,还主动去太子身边去伺候的人。
“她要什么,只要是能做到的,都给她!”皇后看着那扇大门关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丝的触痛,这个女子,在这满是女人的后宫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太子——”芳菲上前两步,撩开层层的幔纱。
在黄色的软枕上,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老是乱瞄的眼睛,现在毫无生机的闭着,脸上唇上一点点的血色都没有,倒是瘦的已经不见肉的脸颊烧得一片桃红。
芳菲颤抖着手,放在太子的鼻子下,还好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炙热的呼吸。
七日热,最难之处就是降温。
芳菲叫来一个小太监:“准备一些冰冷的酒来,最好是冰酒块……”
“用这些冰酒块给太子擦拭身体……”
“将这些热醋撒到东翔宫的每一个角落……”
“芳菲……”折腾了一两天之后,太子的温度终于没有再往上升,但是也没有降下来,加上太医院的汤药,太子总算是有了短暂的清醒:“你怎么来了?”
“奴婢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子妃已经有了身孕了。”疲惫的快睁不开眼睛的芳菲,坐到太子的床前,握住他的双手,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哎……”太子叹了口气:“真是拖累她了,这么年轻就要当寡妇。”
芳菲摇了摇太子的手:“太子爷,不要这么说,你要振作点,你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需要你照顾呢,你一定要有信心,能挺过来的。”
“挺过来?”太子苦笑了一声:“本王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听说,人得了七日热还能活下来的。”
“不!太子!”芳菲必须要阻止太子如此的沮丧,她提高了一点点声音:“你是太子,你本来就不应该是常人,上天会保护你的,你只有相信自己,才能创造出奇迹!”
“芳菲……”太子的桃花眼里闪烁了一下希望的火星,可是转瞬即逝,太子又垂下眼帘:“你不要安慰本王了,这段时间本王都是迷迷糊糊的,你能告诉本王这是第几天了吗?”
第几天?
芳菲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为何这种疾病被称作“七日热”。
从出现症状到病人去世,只要七日,整整发烧七日,每天比前一天温度高一点。
最开始是发困,然后是发冷,紧接着是浑身酸软,毫无意识……
芳菲掐指一算,这是第三天,太子发烧的第三天,在自己和御医的努力下,太子的温度并没有降下来。
难道……
难道一定要采用那样的方法吗?
芳菲托着腮,看着又陷入昏迷的太子,目光渐渐的落到他从被子里落出来那块碧玉。
芳菲伸手轻轻的抚摸了那一块碧玉,触手温润如昔。
那是五百年前,自己见过的碧玉。
那时候,她还没有人身,只是一只小小白兔,一个月圆之夜,在林间追逐着一只小松鼠戏耍。
正玩的开心,忽然耳边一阵劲风,桃夭一躲闪,一根白羽箭就从身边擦过。
“不好,是皇帝狩猎来了!”同样是修炼的小松鼠大惊失色,连忙几个扑腾,就爬上了树:“桃夭,快上来!”
可是桃夭不会爬树,她只能望树兴叹。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撒开腿就跑。
她跑的快,可是那些如雨的白羽箭同样飞快。
最后一箭很不幸的射到了桃夭的后爪,飞溅起来鲜血顿时染红了桃夭雪白的皮毛。
师傅,对不起,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我肯定不会偷偷跑出来,桃夭心里默默的忏悔。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小命已经玩完了的时候,一双温柔的大手,将自己抱在怀里,自己当时害怕的浑身发抖。
可是那个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戏谑道:“这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知道自己逃不过的命运,在瑟瑟发抖呢!”
桃夭回头用红彤彤的眼睛看着那个男子,记住了他额前的一块碧玉,心里想着即便是做了兔子鬼,它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可是这个男子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皮毛,一手握着她腿上的白羽箭,轻声的道:“你忍着点,本王帮你把箭拔出来。”
桃夭眼睛更加红了,她咬着牙齿,看着那男子真的将白羽箭从自己的后退拔了出来,这么这么疼,自己看着男子的眼睛,竟然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挣扎。
男子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桃夭的后腿仔细的包扎好,将她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转身离去。
要不是那个男子一是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哪里还有桃夭,更没有了芳菲。
芳菲五指收拢,将那块碧玉狠狠的握在手心,恩人,你多给了我五百年的时间,即便是今生你要用我全部的修为和生命,我都在所不惜。
芳菲打定主意。走到桌子边,准备给轩辕予墨写点什么。
可是拿起笔,直到笔尖的那滴墨水滴在纸上,成为一个不小的墨迹,芳菲也不知道写什么。
她沮丧的放下笔,自己真还不知道要给轩辕予墨说什么。
她伸手将那个滴了一滴墨汁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推开门走出去。这时候在门口当值的正好是小福,他看到芳菲走出来,吃了一惊:“姑娘,你还好吗?路言师傅托人过来问了你好几次了。”
芳菲点点头:“我很好!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去打听打听。”
小福子惺惺相惜的连连点头:“芳菲姑娘这么说,就是太见外了,我们现在都是提着脑袋,过一天多一天的人,您不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能办得到的尽管说。”
“我想问问,七王爷不是去和六王爷汇合的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芳菲换了一个问法,她不想让小福知道太多,不想他牵扯到其中。
小福双手一抄,回答芳菲道:“芳菲姑娘,你这算是问对人了,今早上路师傅过来的时候,就说过了,不知道七王爷对六王爷说了什么,又不知道六王爷对那些白莲教的暴民说了些什么,最后反正是没死一个人解决了,芳菲……”
小福子说的正起劲,结果发现芳菲已经转身离去了。
“芳菲,你是不是也觉得只要六王爷出马,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小福子追着芳菲,似乎在这里枯燥的生活中,多一点小道消息能让他的生活多一点滋味。
芳菲现在根本听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轩辕予墨”四个字或者“六王爷”三个字。
她害怕那个人,会成为自己下决心救太子的绊脚石,她怕自己不舍的。
小福子还没和芳菲说完,就见芳菲狠狠的将门一关,将一头雾水的小福子关在了门外。
胡大哥、轩辕予墨、轩辕予风。
对不起,请允许我不辞而别。
芳菲屏退太子卧室所有伺候的人,关上帘帐,俯身在太子面前,缓缓的吐出自己的内丹。
一天之后,都没人看做是一个活死人墓的东翔宫传来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太子竟然烧退了。
“什么?!”轩辕予风这时候正在轩辕予墨的房间里,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七日热这样的事情,他竟然能挺过来?”
“什么?是芳菲?”轩辕予墨狠狠的拎起前来传信的那个太监的衣领:“她什么时候去东翔宫伺候的?我怎么不知道?”
“六哥,你冷静点!”轩辕予风听到这个消息也大吃一惊,他还记得那天大雪,芳菲站在自己的宫殿门口,求自己出兵阻止轩辕予墨和白莲教之间的冲突,那天芳菲并没有说过自己会去太子的东翔宫,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现在怎么样了?”轩辕予墨沮丧的松开手。
那个从轩辕予墨手上捡来一条命的太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芳菲姑娘从太子退烧了到现在都在昏迷。”
昏迷?
轩辕予墨根本来不及仔细问那个太监,抬起腿就往东翔宫走去。
正好碰见有人抬着一个轿子往外走。
“这是谁?”轩辕予风有些奇怪的拦着那几个小太监。
“这里面是芳菲姑娘的尸体,皇后之前答应过芳菲姑娘,她死后一个月将她的尸体保存在冰室。”那个小太监根本不敢看盛怒的两个王爷,颤抖着身体禀报。
什么?尸体?
轩辕予墨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自己离开皇宫不过四天的时间,竟然在四天之间,两人就天人相隔?
他不信,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不顾轩辕予风的阻止,上前就掀开轿子的帘子,里面栩栩如生的芳菲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
“芳菲……”轩辕予墨要伸手去触摸她那血色还未退却的脸颊。
“六弟,住手!”太子在太子妃的搀扶下虚弱的从后面的轿子里走了出来。
“你凭什么叫我住手!”轩辕予墨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脾气,狠狠的瞪了太子一眼,这个多次害自己没有得逞的太子,终于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害死了。
“六王爷,还请你冷静一点。”皇后从另外一边走了出来:“芳菲的去世,哀家也很难受,为了弥补她,哀家和太子已经请求追封她为太子侧妃,即便是太子以后登基,她贵妃的身份也会保留下来,哀家也会从其它的嫔妃那里过继一个孩子在她的名下,逢年过节的也有个人上香。”
什么?
轩辕予墨和轩辕予风都大吃一惊,两人没离开皇宫的时候,芳菲还是活生生的,一个御膳总管。
可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成为了别人的女人。
“你们这么做,有没有问过本王的意见?”轩辕予墨狠狠的一挑双眉,根本不避讳,一把扫开太子伸过来的手,上前将芳菲的身体从轿子里抱出来,用披风裹起来,就像是很多次,轩辕予墨这样抱着芳菲一般。
“六哥!”轩辕予风瞪大了眼睛,拉了一把轩辕予墨,他知道轩辕予墨和芳菲两个人相互爱慕,但是没想到轩辕予墨为了已经死去的芳菲,这样公然的对抗太子和皇后。
“她是我的,以前是,现在也是!”轩辕予墨没有理会任何人,就这么抱着已经僵硬的身体,转身而去。
在另外一间房子里,传来嚎啕大哭。
李明艳孤独的病死在房间里,在皇上赐来的毒酒到达之前。
胡大哥一个人坐在河边,一边放着的是梨姑娘的骨灰,一边刻着桃夭的灵牌。
“教主,教主……求求你,振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