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琢磨不透。
芳菲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扫地,打水。
秋天慢慢的过去,冬天渐渐到来。
原本柔嫩的一双手,现在起了很多的老茧,芳菲跟其它被惩罚来的宫女关系开始有所缓和,她们教她用热水将老茧跑软,然后用小刀小心的挑下来。
过小年的时候,又有一批新被惩罚的宫女遣送到这里来,带队的竟然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福禄小太监。
他趁他人不在意的时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铜做的暖炉塞到芳菲的手里:“这是七王爷嘱咐小的带给姑娘的,他三个月前请求上前线支援六王爷了,所以没能亲自来看姑娘。”
芳菲将那个温暖的炉子怀在胸怀里,对福禄点点头。
真是没想到,曾经一日那么风流不羁的人也会热血沸腾,驰骋疆场。
正在芳菲想着这回事情,门外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求饶声,听那声音有些耳熟。
“别去了,那是嬷嬷在教导不懂事的宫女。”同住的宫女拉了拉芳菲。
芳菲想起自己刚进内司院那段难过的日子,心存怜悯,还是走了出去。
劝嬷嬷道:“嬷嬷,大冬天的,没什么事情,您还不如到房间里歇歇,何苦累着自己冷着自己和一个小宫女过不去呢?”
“是你?”
当那个求饶的宫女抬起头来的时候,芳菲和那个宫女异口同声的道。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金枝,那个给自己茉莉香脂擦,害得自己差点毁容的大家闺秀。
“你认识她?”嬷嬷扭头看了一眼芳菲,自从上次芳菲为嬷嬷调制了一种掩盖狐臭的香粉之后,嬷嬷就再也没怎么为难过芳菲。
“是,是和我一起进宫的江浙海运使的女儿。”芳菲特意说出金枝的身份,好让嬷嬷能有所顾及。
不知道嬷嬷是顾及着芳菲的香粉呢,还是金枝的背景。嬷嬷再也没和金枝做过多的纠缠。
“她偷我东西,我不和她住一起了,你认识她,你和她住一起好了。”那个告状的中年宫女横了一眼金枝,抱着被子就走进了芳菲的房间。
走进金枝的房间,才发现那个宫女为什么要和自己换房间了,这件房间正对着北边的风口,窗户关不严,所以到了晚上格外的寒冷。
“你为什么要帮我?来和我一起受着寒冷的罪?”金枝沮丧的坐在炕上,卷着还有些发潮的被子问道。
“你现在能感受到被人冤枉是什么滋味了吧?”芳菲叹了口气,伸出火钳拨了拨火,激起一串的火星。
“对不起。”金枝垂下脑袋:“当时是我太单纯了,以为皇后是仅次于皇上的人物,只要靠上她,就能平步青云了,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芳菲似乎预感到了点什么,但是有不确定的问道。
“我只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当日皇上亲笔圈了你和白娉婷的画像,皇后为了避免皇上看上你们,于是就给了我那一盒茉莉香脂,说只要我办成了事情,就将我推荐给皇上,至少也会封我一个贵人。”
芳菲的预感得到了印证,再一次让她深刻的认识到了皇宫的险恶。
“可惜你只是过河的桥。”芳菲叹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金枝就变成了一颗弃子。
不对啊?
芳菲挑了挑眉毛,那日在石凳后面,明明皇后是受了白家的委托,要查找那个使计害白娉婷的人。说明皇后和白家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为什么她还要下手对付白娉婷呢?
“皇后也是白家的人。”金枝似乎看穿了芳菲的疑问:“但是即便是自己的亲姐妹,如果危害到了她皇后地位的人,她都可以一一除去。”
芳菲没有说话,卷起被子,抱着那个暖炉,却感到无比的寒冷。
大清早,芳菲就听到李嬷嬷来敲门。
“有什么事情吗?”芳菲一边穿衣服一边给李嬷嬷让座。
“丽妃娘娘,在年关之前想给自己准备点香粉,听这里的管事嬷嬷说你会调制,所以想叫你去一趟。”李嬷嬷瞥了一眼黑的发油光的凳子,并没有坐下而是急切想离开这个地方:“过一个时辰你准备齐东西来吧。”
金枝好奇的看着芳菲:“你,竟然还会调香?”
芳菲笑笑:“是啊。”
金枝托着腮:“我听白娉婷说过你还会画画,是吗?”
芳菲笑笑:“我还以为你要我为你调香呢。”
金枝若有所思的看着芳菲,在芳菲准备好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拉住芳菲道:“小心一点李明艳,她现在周旋在六王爷和太子之间,如鱼得水,皇后担心皇上被她勾引,所以有意将她许配给六王爷。”
听到“李明艳”三个字,芳菲顿了顿脚步,轩辕予墨上次来皇宫,不过停留了不到一个月的样子,自己也就见了他三面而已,李明艳竟然和他打上了关系。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
不知为何,听到其它的女人和轩辕予墨的关系异常,芳菲心里竟然又有了上次白娉婷和自己挑衅时候,自己的焦躁。
这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轩辕予墨?
芳菲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调香的小勺子,冷不丁从手里滑落,砸在脚上。
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带路宫女的后面,芳菲往丽妃的昭阳宫走。
到了金碧辉煌的昭阳宫,芳菲有些感慨,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华丽明亮的地方了。
李嬷嬷站在门口,看着芳菲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布裙,皱了皱眉头,扔给她一条淡紫色的长裙:“今天诸王爷回宫过年,你也不能穿的这么寒碜。”
芳菲撇了撇嘴,拒绝了李嬷嬷的好意:“这么漂亮的裙子,穿在奴婢的身上也是浪费,还是让奴婢尽快为丽妃娘娘调制香粉吧。”
李嬷嬷还想说什么,只听到丽妃在里面喊道:“让她进来吧。”
芳菲不再和李嬷嬷纠结,径自往内室走去。
雪白的波斯地毯,让芳菲生生停住了脚步。
“要换的鞋子在这里。”李嬷嬷指了指一个柜子。
芳菲没有换鞋,脱下自己的鞋袜,赤着脚走在地毯上。
那一刹那,丽妃忽然楞住了,这么一个粗布衣服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高了,即便是没有任何珠宝鲜花的修饰,也让她感到惊艳。
怪不得自己的儿子会被她迷惑。
“娘娘,不知道您是需要配置什么样的香粉呢?”芳菲放下肩膀上背着的工具箱,问道。
“一种能让皇上留在本宫身边的香。”丽妃抚了抚鬓角,岁月不饶人,自己的头发最近也开始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这种香,奴婢调不出来。”芳菲停下手中的活,抬眸看了丽妃一眼。
“大胆奴才,丽妃娘娘的旨意,你也敢违背?”李嬷嬷满脸横肉的喝道。
可是芳菲一脸平静的,就这么看着丽妃。
“好吧,那你说你能调制出什么样的香脂?”丽妃双手相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着,看着芳菲。
芳菲没有说话,环绕着丽妃转了一圈,就开始埋头调制香粉。
调出来来的那款香粉叫做“曾经最美。”
据说皇上在丽妃宫殿里闻到那香之后,连续五天宿在昭阳宫里。
芳菲一下子名气大噪,数不清的贵人、嫔妃找她去调香。
皇后得到这个消息,恨的牙痒痒的。
多次想让芳菲来皇宫为自己调香,可是都开不了口,那日和太子妃聊天,说起这件事情,皇后忽然灵机一动,完全可以借太子妃的手,让她为自己效力。
再说芳菲去丽妃宫里次数多了之后,在内司院的地位了高了起来,管事嬷嬷竟然递了辞呈,说让芳菲代替自己的位置。
有了皇上和丽妃的认可,加上选秀的结束,芳菲的处境好了很多,福禄终于能正大光明的代轩辕予风去看芳菲。
这日,他托着下巴看着芳菲,有些不解芳菲推辞了管事嬷嬷的辞呈:“你为什么推辞啊,管事嬷嬷在宫里还是有些地位的,至少比我强多了。”
芳菲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难道你还不死心,还想当皇上的妃子?”福禄有些紧张的看着芳菲:“你别想了,听说有一个低位份的美人,都坏了七个月的孩子了,昨夜暴毙了,一尸两命,可惨了。”
芳菲脸色白了白,对福禄摆摆手:“我不想做妃子。”
芳菲在进出丽妃的昭阳宫几次之后,那日不经意竟然发现在丽妃的梳妆台上,有一块极为眼熟的碧玉。
那上面的图案,依稀就是自己要报恩的恩人曾经留下的图案。
为了能再有机会看到那块碧玉,或者讨丽妃欢心,能让丽妃将那块碧玉赏赐自己更好。
芳菲更加潜心的研究调制香粉的技术,多次的进入丽妃的皇宫,可是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一块碧玉。
好奇心折磨的芳菲日不食味,也不安寝,最后决定趁着夜晚,偷偷的去一趟昭阳宫一看究竟。
找了一个十五的月圆之夜。
芳菲静静的伏在昭阳宫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夜深人静除了值夜的人,其它人都休息的时候,再行动。
没想到奇怪的是,明明到了深夜,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已经退下了,丽妃却久久没有安寝,似乎在等什么人。
难道丽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芳菲压抑住了自己的呼吸,静静的呆在卷帘后面,瞪大了眼镜。
外面的更声,显示已经是子时一刻了。
就在芳菲以为是自己误会了的时候,芳菲忽然感觉到一股不正常的阴风袭来。
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等她再睁开眼镜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披风里的人,完全挡住了芳菲的视线。
“巫咸,你终于来了。”丽妃的声音有些激动:“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给丽妃带来一个好消息。”巫咸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原来是他,一个徘徊在五界之间的人。
芳菲响起师傅的叮嘱,往后缩了缩,将自己的所有呼吸都屏蔽了起来。
“什么?”丽妃兴奋的站起来,走到巫咸的身边。
“你确定房间里没有人了吗?”巫咸警惕的环顾四周。
丽妃掏出一个罗盘,看了好一会,道:“五界罗盘显示这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巫咸点点头,这才放心的说:“我找到了一个能协助七王爷登上皇位的办法。”
“是吗?”丽妃轻声的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我再给你送几个美女的灵魂过去。”
“我昨夜观察天象,在皇宫里有一位异命之人,只要取得他的血,加上我的咒语,就可以消灭七王爷前面所有的继承者,特别是您担心的轩辕予墨。”巫咸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阴测测的笑,听得芳菲身上一阵鸡皮疙瘩。
芳菲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丽妃竟然怀着这样的狠毒心肠,不知道轩辕予风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涉及到皇上的四个皇子的性命,芳菲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块碧玉,她只求留的一条小命,能为轩辕予墨通风报信。
“你到哪里去了?”芳菲回去的时候,不巧和金枝撞了个满怀:“天都亮了,你知道要是让人知道你一夜未归是什么后果吗?”
芳菲眼珠子一转,挑了挑眉毛,悄悄的将金枝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我家里每月十五都会派人给我送点东西,这种东西是调香的必备,但是独门秘方,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不是?所以……”
芳菲的这番滴水不漏的话打消了金枝的疑虑,她展颜笑道:“好啊,我帮你保守秘密,不过等我要用香粉的时候,你可不得推辞。”
金枝又要做香粉?
想到上次金枝用香脂害人的事情,芳菲不由的往后退了退,倒是金枝坦然的上前拉住芳菲的胳膊,笑道:“放心啦,经过上次的事情,我再也不会随便害人了。”
天纷纷扬扬的下起小雪来,芳菲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站在门口,感慨的话一下子从嘴边溜出:“今年冬天来的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