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柳立刻恭恭敬敬的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上,认认真真的上了一炷香,才在绫波南烛的搀扶下站起来。
绫波南烛看蒲柳这副样子,自然是乐得开心,单手扶着女子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画像,只是轻轻地开口:“母后,这是蒲柳,我的妻子”。
他说完微微一顿,只是侧头对着蒲柳一笑,环在女子肩膀的手不觉抽紧了两分。
苏蒲柳‘啊’的一声,只是不好意思的往绫波南烛怀里凑。
虽然面对的只是一副画像,但是苏蒲柳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好似是真的在面对真人似的。
埋在男人胸前的小脑袋只是间或的抬起一下,声音羞涩的发闷:“婆婆,你好……我是蒲柳”。
绫波南烛越看蒲柳这副可人的小样子,越觉得可爱,这么害羞不好意思见人的面貌他还是第一次见。
“母后,可别再盯着蒲柳看了,她脸都红了呢”带着笑意的声音绵软的拂过女子敏感的耳垂,苏蒲柳听出绫波南烛话里的笑意,只是嘤咛一声,不依不饶的伸出拳头去擂他。
待打了几下,又猛然记起,这还是当着人家母亲的面呢,又觉得万分的不好意思,别扭的跺着脚,一双素手只是牢牢的堵着男人的嘴巴,不让他再胡说八道。
绫波南烛自然懂得浅尝辄止的道理,笑的眉眼弯弯,一双铁臂晃着害羞的小女子摇:“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我跟母后说说话”。
苏蒲柳沉吟了几秒,终于细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小手慢慢由男人的嘴巴上移开。
“母后。。”绫波南烛的目光突然变得内敛而庄重,看着面前的画像,情绪变得几许复杂。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皇……”提到那个固执而又深情的男人,绫波南烛嗓子一顿,强压下心头翻江倒海的感动。
“父皇。。还是很爱很爱你,半分未减”绫波南烛抱着苏蒲柳的胳膊微微发颤,甚至连嗓子都蓦然喑哑了几分。
“您走的每一天,父皇都活在黑暗之中,从未点灯。你很难想象吧,骄傲固执如父皇这般的人,每每提起您,也会忍不住落泪。母后,你是天下最好的皇后,最好的母亲,最好的妻子,烛儿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儿子,但是若是有来世……烛儿希望,你能做一盏长陪父皇身边的明灯,起码灯不会死,不会离开父皇。”
“绫波南烛……”苏蒲柳依着男人而立,此刻听绫波南烛娓娓道来这些事情,也忍不住泪湿青衫。
“母后,烛儿这辈子从来都没怨恨过谁,就算是你抛下了我自己先走了,我也没有。烛儿总以为,母后是太软弱了,承受不了宫中的是是非非,所以先走了。若是母后坚强一点,事情也不会。但是当烛儿看见父皇十年如一日的痴坐在黑暗中的时候,烛儿好怨你,父皇和我都是那么的爱你,为什么你不能为我们再坚持一下?你可知道,一句抱歉换不来我十年缺失的母爱?你可知道,一句对不起,换不来父皇一辈子的黑暗……您走了,谁为父皇掌灯,谁来接烛儿回家?”
绫波南烛一番话说道激动的时候,难免声音哽咽,握着苏蒲柳的肩膀越来越近,那力道几乎要将女子纤细的臂膀扭断。
苏蒲柳一边听绫波南烛的话一边哭,间或‘嘶嘶’抽气,“绫波南烛,你母后……”
她一直听别人说凌波国的皇后是病死的,怎么如今却听到绫波南烛满腹的怨言。
绫波南烛眼里也难得泛光,低头看了眼泪流成河的女子,只是浅浅的摇头:“我母后是。。自尽”。
“自尽?”苏蒲柳受不住的低呼一声,几乎要咬断自己的舌头。满心满眼只是不解,皇上如此宠她,一辈子心里只牵挂她一个人,为何她还要这么忍心。
绫波南烛只是深吸两口气,像是要努力压下满腹的波澜,平复了好久,才有些苦涩的开口:“我母后……是被父皇骗婚的……”
“骗婚?”苏蒲柳吓得腿软,怎么也没想到权倾天下的男子会用这种手段来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提起往事,绫波南烛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我父皇微服私访,与我母后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那时候我母后只以为我父皇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并不知道他是当今的太子,两人草草的举行了仪式,我父皇才敢吐露真实身份。我母后和你一样,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公分一个丈夫,开始抵死不从,只是要休夫,但是后来还是被我父皇劝了回来。”
绫波南烛说到这,忍不住皱眉叹息:“若是父皇那时候肯为美人舍弃江山,那母后也不会……”
“母后进宫后没几个月,先帝便崩殂,父皇即位,然后三宫六院,瑾妃,珍妃,德妃……全都是母后的心病。她是皇后,被所有人要求不可以嫉妒,要大方的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但是刚烈如母后,怎么能忍受,终于,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夜晚,母后等父皇等到很晚,父皇还是没回来,母后只是坐在窗边,一边流泪看着远方一边笑,她受够了无穷无尽的等待,也受够了无尽头的解释,然后就写下了绝笔信,我还记得母后对父皇写的最后一句话:若是注定要遇见你,爱上你,与你白头偕老,那我宁愿从来不曾遇见你,我要的幸福,我的爱情,绫波元照,你从来就给不起,为何还要轻易许诺,让我期待?”。
绫波南烛只是深深的吸气,努力克制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声音又酸又涩,险些说不下去:“我记得那时候,我醒来,看见母后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脸上的神色是我未见过的绝望。那种表情,我看一次就受不了了,我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如梦初醒的拉着我的手,用我最爱的微笑骗我说,母后没事,烛儿乖,自己去睡。然后前所未有的紧紧抱住了我,在我耳边细弱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然看见天地间由一片青蓝变成了满屋子的雪白,父皇抱着满身是血的母后只是坐在椅子上……我不知道如何做,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父皇,只是光着脚,三步开外的看着他们。那天很冷,外面飘着大雪,我感觉一双脚像是站在雪地里,都快冻得没了知觉……然后父皇终于看到了我,平生第一次在我面前掉泪,只是招手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然后对着母后的尸体发誓,一定会好好的守护着我,给我一切……”
苏蒲柳只觉得心疼,像是有人拿刀一点一点在割,痛的死去活来,她没想到绫波南烛小小年纪竟然要面对如此残忍的事情,而这些痛苦,她光是听他这样说,都觉得受不住,更何况是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绫波南烛,不要怕,你还有我,有宝宝们……”苏蒲柳小手反握着男人冰凉的大掌,抱着男人的身子,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整个寒冷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