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百零二
最近我忙着香斋的事，难免有些冷落了苏南弦。
不过最近他也挺忙的，常常不见人影，要不是晚上我时而因为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而醒转，看见他安静的睡在我枕侧，我还真不知他回来过。
今日我回府，难得见他这么早就在家里，加之得知了孟知年的八卦，便在晚膳时忍不住叽叽喳喳八卦起来。
“其实我很想多问些的。”我撇撇嘴：“可是人家这么直接的说了，我反而不好意思再多问。”
苏南弦替我夹一筷子菜，笑道：“以后和她接触多了，你自然就知道更多了。”
我想想也是，这才觉得舒心了些。
想到下午与孔文珍讨论的事情，我便搁下筷子，咳了咳，温柔的看着苏南弦。
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也停下筷子，问道：“有事？”
我笑得一脸灿烂：“南弦，那个，我想在府里设宴宴请一些朋友来。你觉得如何？”
他轻挑眉，勾着桃花眼笑了：“这种小事你做主就是了。”
这种小事我当然可以做主，可是，可是……
我想到他这段时间这么忙，颇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可是……可是，那个，我看你最近也挺忙的哈……”
他严肃起来，沉声道：“唔，是挺忙的。”
我见他这幅表情，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本来我以为他会客气客气，说句还好，那我也能厚着脸皮给他接下去，可他这么说，我哪还好意思提要求。
见我这么犹豫，他又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好啦，逗你玩的，你打算在哪天宴客？我尽量腾出时间来。”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客气了一句：“哎，你这么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他伸手捏捏我的脸，像逗小孩似的：“在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再说了，自己娘子要做的事，为夫当然要鼎力支持。”
他语气里充满调侃，我羞得脸通红。
不知怎么的，我对着别人能冷静，故作深沉，脑子也挺好使的。可是一面对他，除了害羞害羞，更多时候就是迷糊。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能给我别人不能带给我的舒适感，每次赖在他怀里时，我总觉得特别窝心特别安全。
我不想否认我已经渐渐习惯上他的温柔和宠溺，这与我成亲前所设想的全然不同，我想过会被冷待或者要每日面对自己夫君流连花丛还必须端着笑脸相迎，也想过两个人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过完一生，甚至还想过自己无法像想象中那样忍受他的花心，而与他和离。
可是我嫁进来这么久，他虽然大多时候都很忙，可每次从外回来，我从没在他身上闻到过别的女人的脂粉味，除了成亲当晚，他从没让我受过半点委屈，至少在别人面前，给了我很多的面子。
我也不知他与连香芙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青春年少时候的相爱相知，或许是匆匆邂逅一场绮丽相遇，或者……是我多想？
好几次我想问，却都没问出口。
一开始是因为和他不熟，不敢多问。
到后来，到现在，变成了问不出口，我直觉里认为他一定会诚实的告诉我，可是我渐渐变得不敢听到他的答案。如果承认，我该作何反应？
我看着挑着眉勾着唇微笑注视着我的模样，心里觉得很暖，忍不住轻声问道：“南弦，那天你说的那个故事，我能相信么？”
他愣了愣，收起笑容，沉声问道：“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摇头道：“没事，只是想问问，你在与我重逢之前，有没有喜欢上别的人。”
闻言，他明显愣了一下。
默了一会，他才说道：“小叶，每个人都有过往，我不想骗你。”
我点点头，示意我都懂，毕竟我也曾经有一段过去，哪能要求别人就必须干干净净呢？
他又道：“不过我可以保证，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勉强扯了一个笑，轻轻摆手：“不用解释，我懂的。”
他眼中光彩似乎暗了暗，便没再说话。
我一面让自己不要去猜想他与连香芙之间的故事，一面暗自责怪自己总是破坏气氛，明明今晚大家都很开心，就因为我一句话，便破坏了。
我暗自自责，也没心情再去想香斋的事情。谁知用罢晚膳后他提出去府中走走，消消食。又在途中提起了我要设宴的事情。
一百零三
本来我与他二人单独出来闲逛也没什么，可是经过刚刚的事，我总觉得有点尴尬，一直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提起香斋，我觉得轻松了很多，开始认真想起来。
“其实就是打算在宴席上由我提起这安胎香就行了。”这事我也算做过一次，颇有些经验。
苏南弦摇摇头，道：“之前已经用过一次了，且同样是在你府中，不好。”
我皱眉虚心请教：“听起来你已经有了想法？”
他笑道：“其实你大可以将这次酒宴当做普通酒宴来便可，你怀孕后不是一直闭门谢客么，不若就趁这次，将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大臣商贾家眷全都请来，也有个说法。”
我拍手道：“这个主意好。”
他又道：“并且，咱们一早便将消息放出去，言明因为你有孕不宜操劳，邀请的人有限，且不能携带同伴。至于孔文珍那边，你也不用给她请帖，让她在外面，高调点去买别人的请帖。”
我不得不感叹苏南弦实则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将一切都布置的像是不经意，我也懊恼自己还是不够周到，因为以孟知年目前来说，确实不够资格我亲自发帖邀请他的夫人前来赴宴，且不说我应当与她没有什么交际，就算因为用过她家的香料，也不至于与她短时间就如此交好。
第二日我写了条子派人悄悄送去孟府，告诉了孔文珍苏南弦的意思。
当然我只说是自己考虑到的。
她很快便有了回复，只说一切她都明白了。
于是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在府上大操大办起来。
因着之前苏南弦虽风流，可是甚少在自己府上设宴，于是光我想将酒宴设在哪里，便思考了一日。
后来还是苏南弦看不过我皱着眉一副苦恼的模样，答应我让我在本是他私人领地的南苑划地设宴，我才放下此事。
其实这南苑倒也没什么华贵精致的地方，但是我看中了它背后的一大片空地，和环绕着的枫树林。此间正是秋季，枫叶红得正欢，我设想寻个晴好的天气席地开宴，应是别有一番风味。
随后便是请帖的事，这件事我不敢假手于他人，亲自写了要邀请的宾客名单，又找来前些时候上门拜访的人的名册，一一筛选了再记下，其实如今够得上我邀请人也不多，我总共就写下了二三十人，晚上拿给苏南弦看时，他又将一些端着厚礼来过，但身份地位并不高的商贾之人删去，如此一来，又只缩减到不足二十人。
我疑惑道：“人少了那还如何造势呢？那些商贾之家的夫人小姐们也是可以发展的一个很大的族群。”
他笑笑，道：“既然我们做出这样了，自然宜少不宜多，那些商贾大家见着邀请的皆是贵人而非富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发作生气的。这次我们搞得如此高调，他们私底下自然会打听，也不怕倒时候造势不够。”
我还是有些担心，但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自然是信得过他的。
一百零四
果不其然，我这帖子发出去，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引起了一股不小的热议。
大家纷纷在猜测向来行事低调的我为何这次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设宴，许多人都在猜测我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而在听闻孔氏香斋在花大价钱打听是否有人出让书中的邀请帖时，人们的好奇心简直达到了鼎盛。
我虽花了不少心思在布置上，可见着大家如此大的好奇与争论还是有些没底，苏南弦却安慰我：“你只管放心去做，到时候我会助你。”
我便很神奇的放下心来，随便他们如何去猜去讨论，我都装听不见。
而在邀请人上我其实也用了些小心机，当初苏南弦豪气万丈的让我放手做，不怕得罪人，我便大大方方的在请贴上注明，只能携带正妻出席宴席。
其实一般世家贵族设宴，懂体面的人家就算在家里和自己夫人再怎么不对付，都会携带正妻出席，可是渐渐大都不太在意这些了，不少人仗着自己脸皮厚，出席酒宴便堂而皇之的带着新纳的小妾或者在花楼新结识的相好出席，一般做正妻的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主人家也不好当面责备，如此一放纵，带着外室寻欢作乐倒成了一种习惯了。
这次我白纸黑字的写清楚，无疑是给一些已经不受宠的正室出了口气，虽然皇上迎娶了连香芙，大家都在猜测我顾家要失势，就连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爹还是备受器重的丞相我姐姐仍是执掌凤印宠冠后宫的皇后，我依旧还是家世背景雄厚的王妃。是以纵然会惹来一些不满，可我相信也没人敢公然挑衅，带着小妾来。
倒是此举引来了爹爹的责备，他派人送来书信一封，先是指责我如此铺张高调，再三提醒我今时不同往日，应当低调行事。末了又问我这么做将苏姨娘摆在何处。
这倒是我没有想过的，说实话，如今我已经懂得了一些道理，比如身份地位如何，都与心不是一码子事，爹爹对娘亲的爱我是看在眼中的，苏姨娘对父亲的照顾我也是看在眼中的。
于是几番思考下，我用了五张信纸来回信，先是解释了此次行事皆是王爷同意且多半由他支持，让他无须担心，其余的四页纸我便开始由幼时回忆写起，又发自肺腑的建议爹爹将苏姨娘作为续弦娶进家门，又大肆表扬了如今已快成年的弟弟青冉，称他必有一日可成大器。
让人送回去了倒是许久没见回音，后来再回，只有寥寥几字：我与你母亲情谊自知，你自心中明镜，不可轻信他人。
前一句我倒是懂，意思是说他与母亲的情谊并非因为时间的久远就能稀释忘怀，所以他也不能因为苏姨娘多年的照顾就再续，我欣慰之余又有些惋惜，苏姨娘着实可惜了。
而后两句我便有些不明白了，从小到大父亲甚少对我说这些，更别说不可亲信他人了，就算明知对方带有目的的接近我，只要我喜欢，父亲也一贯迁就的，只在背后替我留心。我小时便是吃了不少这样的亏，都是在醒转过后才发现父亲的良苦用心。
父亲让我自己小心留意，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次的事是他也照顾不过来的？
还是说姐姐及他的地位真的受了影响，已经岌岌可危了么？
如此一来我自然更加加快脚步，处理香斋的事情。
是的，我之所以如此急着想赚钱，赚长久的钱，自然是考虑到顾家的将来。
其实经由沈家一事，我已经对朝堂上的事产生了恐惧，沈珏明临走时说的那些话，我当然记在了心里，如今连家的得势意味着什么，已经是不言而喻，皇上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宠爱，为什么晾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下手，自然是以前有其他的事让他顾不上，而如今一个大麻烦已经铲除，皇上在朝中培养的自己的亲信越来越多，他自然有了精力来管其他的事了。
如果皇上对姐姐没有爱，如果皇上已经觉得顾家对于他是一种阻碍，如果顾家的存在已经让皇上心中有所芥蒂。
那么，我想尽我所能，赶在皇上发难前，争取一次。
只是我心里也很没有底，很多事我也想不明白，甚至于以后的事我也没有多想，羁绊的东西太多我无法理清，牵扯的事也太多我更无法割舍，只是我不想坐以待毙，不想以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