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继续问道:“那么,第二是因为什么呢?”
他道:“二来,西南战事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平息,连季礼早在昨日就领兵回了西南。”
我不解了:“这么说的话,皇上不是应该安抚连家的人吗?为何还趁着连家不在,就这么刺激连党呢?”
苏南弦摇头:“皇上却是激进了些,不过,他应该还有别的打算。”
说着,他摸摸我的头:“现在放心了吧?”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道:“昨天是我不对。”
他却听见了,笑了起来:“你怪我是应该的。”
我更加不好意思,他却哈哈一笑,不再提。
既然爹爹已经辞官,下午我便同苏南弦说了一句,回府去看爹爹。
家里并无我想的那样惨败,府门前仍是停了不少马车。
我下了马车,径自进去,苏姨娘正指挥着一众下人收拾包裹,见着我进去,忙笑着迎了上来。
“王妃回来,怎么都没有人通报一声。”
我道:“我看府里也挺忙的,就没让人进来通传,反正也是自己家,爹爹呢?”
我四下打量,没见着爹爹,便问道。
苏姨娘一边陪着我往里走,一边道:“朝中来了几位大人,与老爷正在书房说话呢。”
我点点头:“那我便不去打扰了。”
随后看看周围,问道:“怎么没见青冉?”
苏姨娘道:“老爷让他提前回了老家安排。”
我见她面上有些疲惫,平日保养得极好的皮肤也见了细纹,心里也知这段时间陪在爹爹身边的人恐怕都不好受,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姨娘,我虽是称您一声姨娘,可这么多年,您对爹爹的照顾,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次的事,也多亏了您陪在爹爹身边,照顾他,才让我们姐妹俩不至于太担心。您在这丞相府里,也算得上当家主母了,一会见了爹爹,我会提议让他将无子女的妾室都遣散或留置在盛京,你看可好?”
这是我第一次亲口承认苏姨娘在府中的身份,她有些动容,有些事她不好说出口,可是我却能做到。
我见她没有异议,又道:“青冉不小了,又遇上这次的事,皇上是万不会再重用顾家的人的,姨娘不如让他学着经商,做点生意什么的,也不至于以后靠吃老本过活。”
苏姨娘本就担忧以后,如今听了,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顾家从来没有人经商的,也不知做什么的好,何况做生意,总需要本钱。”
我想了想,道:“此事以后再说吧,你与爹爹以后只管颐养天年便是,至于青冉,等我这边安顿下来,我自会写信给你们商量。”
我们商量了一阵,便见着几位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从后院走出来,与他们一道的正是父亲。
许久不见,父亲明显老了许多,我极力忍住在人前落泪,紧走几步上前,轻唤道:“爹爹。”
爹爹见着我,有些动容,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几位大人便知情识趣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我眼泪再也忍不住,流水般淌了下来,一下子扑进爹爹怀里,哭喊道:“爹爹,是女儿不好。”
爹爹一手拍着我的背,一手轻抚我头:“好啦好啦,不哭不哭。我的叶儿最乖了,怎么会不好。”
我哭得更大声了。
爹爹便抱着我,轻声细语的安抚,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哭了一阵,我才平静下来,不过还是有些抽抽噎噎。
爹爹将我带到书房,关上门,叹了口气。
我抹了抹眼睛,问道:“爹爹何必这么快就走呢?反正现在大局已定,爹爹的官已经辞了,慢慢收拾不好么?”
爹爹却道:“早走早放心,现在皇上还能因为往日情谊不追究我,保不齐过几日突然想起什么,又重新追究。”
我想想也是,爹爹早日离开,就算皇上想起,也没办法再山高水远的追回来再审了。
爹爹又道:“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打算辞官的。”
我不解:“为何?”
爹爹叹口气,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下:“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她在宫中如今是身陷囫囵,荣贵妃一旦身下孩子,她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若失去了我丞相身份的支持,她这皇后,恐怕是不保。”
我听得一阵冷汗,却怀抱着希望道:“不会的,皇上对姐姐的情谊,不是对普通宫嫔那样,就算姐姐犯了再大的错,皇上也总会顾念姐姐的。”
爹爹点点头:“但愿如此,但愿是我多想。”
随后我们便沉默,好在爹爹安慰我他本就无心朝政,现在只想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我心里才好受了些。
父亲既定后日一早便走,那日也是荣贵妃寿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父亲再三叮嘱我那日不可前去送行。
我口上应下,心里却打算那日到时,偷偷前去。
在家里用罢晚膳,我才依依不舍的回了王府。
回去时苏南弦在连理阁的书房办公,我想起爹爹托我交给他的信,便让玉竹连翘拿着我的披风先回房,自己折去书房找他。
还未进书房,便听见里面传来悠扬的笛声。
门外空无一人,加之夜色宁静,我不由得听入了神,在门外守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欢喜的推门进去,嘴里道:“南弦,想不到你的笛音如此美妙……“
我呆了一下,看着房内衣着轻薄的姝秀。
苏南弦的笛子还放在嘴边,见着我来了,一脸镇定的模样:“还以为你会在娘家住一晚再回来。”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面上也不痛快,以为我要住一晚才回来,所以才和别的女人在我的院里浓情蜜意么?
虽然这个别的女人是他的侍妾,可我还是有些不能忍受。
从怀里掏出爹爹的信封,甩给苏南弦,冷然道:“爹爹叫我给你的。”
说完便甩袖而去。
出了房门,我才醒转,这分明是我院子里的书房,是我的地盘,为何走得人是我?
只是既然已经出来了,万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我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些,只是心里实在是不舒服,便打算在府中的院子里走走,散散心。
却不想苏南弦跟了出来。
我正坐在黑乎乎的花园里嗅着花香,便听一人突然出声:“怎么来看花也不叫人点几盏灯笼?黑灯瞎火的看得清么?”
我初初被吓一跳,随后发现是他,便平静道:“我这是闻花,何需灯火。”
他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笑道:“哦,想不到夫人还有这等本事,那你告诉我,都闻到了些什么花?”
我正在气头上,哪里闻得到什么花香,只好努力回想之前逛花园时看见的那些来搪塞:“恩,杜鹃,麒麟,石斛兰?”
谁知他哈哈笑道:“夫人难道不知,王府的花园里从没有种过秋杜鹃么?”
我羞了个大红脸,暗自庆幸没有点灯,不然又得被他笑一次。
他却收了笑,正正经经的说:刚才我本在书房办公,姝秀来给我送宵夜。途中说起初见时我吹的那首笛子,她说想再听听,我不好拒绝。”
我暗哼一声,这个姝秀,看着是个聪明的人,只可惜只有些小聪明,说什么送宵夜,分明是见着我不在,找机会贴上来。
虽是这么想,我还是赌气道:“你岂会不懂她这背后的含义,让你吹笛你便吹笛,那若是她让你宠幸她,那你是不是也要乖乖听话呀?”
他失笑道:“这又从何说起?我不愿意做的事难道还有人可以逼着我做不成?刚才我也是一时感慨,许久不吹笛子,有些怀念,所以才随便吹了几句。”他来拉我:“你吃醋了?”
我被说中心事,羞道:“我不过是多问了几句,是你自己一股脑解释这么多。”
“是,是我自作多情,以为夫人黑灯瞎火的坐着是在一个人伤心。”他将我拉到自己身边,按在腿上坐下。
我扭扭捏捏,作不愿意状。
他却呻吟一声,圈住我,充满磁性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道:“别动。”
我感受到他的热情,更加害羞:“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颇为委屈的在我耳边道:“忘了跟你说,刚刚姝秀送来的宵夜,乃是十全牛鞭大补汤。”他顿了顿,见我僵硬,又道:“而我也是喝了才知道。所以才借吹笛子来平心静气。”
我急切道:“那你再吹几曲吧,我还没听过你吹一曲完整的曲子呢。”
他却不依,在我身下抵着我磨蹭,竟带了些撒娇的语气:“看见你我就不想平心静气了。”
我伏在他肩头,被他逗弄得有些心痒:“那,那不要在这里。”
谁知他竟是个十分恶趣味的,邪邪一笑,黑暗中眼眸分外明亮:“这里多好呀,百花相陪,以天为被地为床,岂不正是古人说的原生态?”
我,我直接一口血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