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刘玉娘
李歆2020-04-30 15:003,391

  刘守光的这封信,王镕照旧转寄给了李存勖过目。

  李存勖也正如冯道所料的那样,看完信后勃然大怒:“刘守光也配称尚父?”先前收到那封当“盟主”的信时,他已经起了攻打幽州之心,没想到刘守光人心不足,居然还妄想起“尚父”来了。

  李存勖年轻气盛,又接连和强敌大梁打了两场胜仗,把书信往书案上猛地一拍,厉喝道:“你们谁来替我拿下幽州,我要刘守光项上人头来祭庙!”

  李克用遗留下来三支箭矢,晋将上下无有不知,李存勖将三支箭供奉在庙堂上,时刻不忘先父遗志。

  底下好战者已是振臂欢呼响应,反倒是李嗣源冷静的上前一步:“刘守光恶贯满盈,行当灭族,以他这等小人得志的猖狂劲,不用我们出手,他也当自取灭亡。”

  这话李存勖不太爱听,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空话,完全无用。

  李存勖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李嗣源的目色中夹带着不满,张承业见状,知道李嗣源讷口不爱多话,便站出来替他解释道:“邈佶烈的意思,应当是说刘守光喜好浮夸,我们对他不做理会他尚且这般无理取闹,若是我们推他一把……”

  “哦?监军的意思是?”

  张承业看了眼李嗣源,发现他还是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只得继续替他补完:“我们不妨佯作应允,奉他为尚父。”以刘守光的心性,到时候当上尚父,怕是得更加气焰嚣张,自己作死。

  “骄兵之计?”李存勖沉吟,这法子好是好,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要他就这么忍气吞声推尊刘守光,他难免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嗣源终于再度开口了:“柏乡一役,将士们身心皆疲,尚需适当休整,方能一战必胜!”谁都知道,他们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是输红眼的朱晃对太原的疯狂报复,为了迎战,他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李存勖觉得这话从李嗣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明明看他的那张脸,敦厚老实,说话也在理,不卑不亢的,和那个经常暴跳如雷的周德威比起来,李嗣源的性格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李嗣源讲话远比周德威更噎人。

  好在堂上诸将纷纷插话,赞同李嗣源的观点,让李嗣源一时间倒不用再开尊口多做详解。

  李存勖最终拍板:“那便这么定了!”

  前朝的事忙了一天,到得天黑方才得空吃上几口饭菜。如今会儿改了名子,入了军中,虽然他也经常会回来,但是已经不适宜在他身边,如今留在贴身服侍的除了周匝之外,还有一个名叫门高的伶人。门高是梨园里取的艺名,他是因战乱失亲流落学艺,因为嗓子格外响亮,所以被人取了这么个名字。门高比周匝小了几岁,人却特别嘴甜会说道,周匝在晋王府的梨园班子里转了没几天,就把他给捡了回来。

  李存勖对周匝还是非常宽容的,对周匝的要求基本也都会满足,别说门高长相不赖,人都很会来事,不比之前的会儿差,就算门高是块木头,周匝要喜欢,李存勖也不会为此不给周匝脸面。

  因着周匝的关系,晋王从赵州返回晋阳后居然没怎么去过内宅,晋王正室韩氏对此倒没说什么,只是几个侍妾却先闹起来了,尤其是其中一位正当得宠的刘氏,她原是曹太妃的贴身侍女。

  前几年三垂冈打夹寨晋王首战大捷后,收用了梁将符道昭的妻子侯氏,侯氏貌美柔顺,甚得晋王喜爱,那一年竟是专房专宠。李存勖继位后,只敕了他妻子韩玉华为卫国夫人,其余人等,便是连给他生养了女儿的伊蕙兰,连个郡夫人的封号都没捞到。可这一位专房专宠的侯氏,却在内院里传出了个“夹寨夫人”的称号。

  “夹寨夫人”听着就像是内宅妇人们对侯氏的戏谑嘲讽,可真落到李存勖耳中,不以为忤,反觉得这是一种勋章荣耀。李存勖乐得哈哈大笑,侯氏苦不堪言,这诨名闹得越来越响亮,到底还是传到了曹太妃耳中去了。

  李克用去世后,刘敏君执意要出府另居,曹婉娘自然是刘太后去哪她就跟着去哪,李存勖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最后跪下来恳求,方才妥协,只在晋王府右侧墙上另开一处角门,连通了旁边一进房子。两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李存勖后宅的事,刘敏君是不管的,但曹婉娘是他的生母,她当初得刘敏君扶持得李克用的宠爱,却也总不忘劝说李克用雨露均沾,李克用的那么多子女,足可证明妻妾和谐。曹婉娘一听说侯氏得了儿子的专宠,又听得那夹寨夫人的名号,便觉不喜。

  这一年上恰逢曹婉娘生辰,李存勖将生母接到靖王府邸摆宴,寿宴欢庆之余,李存勖亲自下场起舞,娱亲贺寿,曹婉娘开心之余命侍女玉儿吹笙佐酒。酒宴欢罢,曹婉娘回了府,把玉儿留了下来,只说是留作韩夫人的侍女。

  玉儿本姓刘,五六岁上就充入晋王府,跟在曹太妃身边伺候,曹婉娘生了那么多个儿子,却没有女儿,见玉儿长得冰雪憨态,只当做女儿般养在膝下,甚至还亲自教导她吹笙歌舞。曹婉娘身边的其他侍仆皆不敢小觑她,只喊她作玉娘子,待到及笄,果然是绝色出挑一美人。

  曹太妃把刘玉娘赠给了韩玉华,说是做侍女,可韩玉华哪会不懂得太妃的意思,当晚便安排着把人送上了李存勖的床榻。

  李存勖幸了刘玉娘后,依然宠爱侯氏,曹婉娘暗暗责怪韩玉华办事不牢靠,又找着各种借口和机会给儿子送了几次女人,最后还是刘敏君看不过去了,责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虽是大王生母,也不能把手伸的太长了。我瞧那侯氏生得端庄,即便貌美,也未曾恃宠而骄,不敬主母。你与其操那份多余的心,不若管管我,你瞅瞅,说好给我裁的春装,这会子春天都要过了,我连条披帛都不见影儿。”

  说那前半句时,曹婉娘还满心不服,但是听到后面,她已是满面愧疚,拉扯着刘敏君的袖子,撒娇道:“夫人饶恕我吧,我给你补做两套……哦,不,三套夏衣可好?”

  “你倒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刘敏君用手指刮她的鼻子:“多大的人了,还是那么喜欢撒娇。”

  曹婉娘娇笑道:“不论多大,便是白发苍苍,我也依然是夫人的婉儿。”

  就在曹婉娘转了心思,不再关注儿子后宅时,谁也没想到只偶尔承宠过几回的刘玉娘居然怀孕了,且一举得男,生下了李存勖的长子李继岌。

  李存勖二十五六岁才终于得了一个儿子,哪怕他阿爷老当益壮给他留下那么多兄弟,李存勖依然对自己迟迟没有儿子而耿耿于怀,顿时如获至宝,欢喜异常。

  刘玉娘生了他的长子,且这个孩子生下来养到半岁上,无论是哪个见了,都要说和他长得太像了。按刘太后和曹太妃的原话,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儿子类父,李存勖对李继岌的宠爱更进了一步,爱屋及乌,母凭子贵,李存勖对刘玉娘也多分了一份心思。

  可以说,刘玉娘凭借着自己这个争气的肚子,一跃成为晋王府内宅之中仅次于媵妾伊蕙兰的存在,地位越过了夹寨夫人侯氏。

  刘玉娘母凭子贵,在后院内风生水起,甚至隐隐也有了专房专宠之感。曹婉娘非但不以为意,反在看望孙子时,对刘玉娘耳提面命:“这是你的福气到了呢,我当年也是因为生下了亚子,才算真正入了先王的眼。”

  曹婉娘的亲身经历就像是盏前途一片光明的启明灯,对于曹太妃如今的地位,刘玉娘自然是羡慕的,然而刘玉娘也知道,太妃虽生了四个儿子,在先王跟前得宠,却从来不会恃宠欺主,曹太妃奉刘太后为主母,侍奉太后比侍奉先王还要殷勤体贴。

  没人比刘玉娘更了解曹太妃的心思,太妃喜欢什么,不喜什么,她都一清二楚。曹太妃的确对韩玉华不太喜欢,然则内宅妻妾有别,太妃最是看重这个,她能允许刘玉娘争宠压过侯氏,却绝不会容忍刘玉娘压过韩夫人。

  刘玉娘想,也许曹太妃厌恶的并不是侯氏这个人,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晋王宠妾灭妻而已。心里有了这个谱之后,在晋王府后宅刘玉娘就没再怵过哪个媵妾,只要不去挑衅卫国夫人,即便是伊蕙兰,刘玉娘也没放在眼里。

  只是万万没想到,恁是她千娇百媚,和晋王府一干媵妾女婢斗得你死我活,却没想到真正的敌人居然不在宅院内,而在院外。

  和她们这些被晋王收入后院,天地只有方寸之间,每日里除了争奇斗艳之外,就只能坐等着晋王空暇至于来后院歇歇。大多数侍妾都把晋王喜好摸得一清二楚,投其所好之余,譬如刘玉娘除了能歌善舞,吹笙鼓瑟外,她还努力学习戏曲。

  “是我不够美吗?”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刘玉娘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泪委屈的只掉。不是她不够美,只恨她只是个小娘子,而不是个小郎君罢了。镜子里的人,淌着泪咬牙切齿,“那个唱戏的周匝算个什么东西?”她不信曹太妃能容得下这种妖孽存在。

  女人专宠不过是不够贤良,对子嗣有妨碍,但是一个能时刻陪伴在身边,甚至能够随君出入朝堂、军队的佞宠,别说曹太妃容不得,只怕还触及了刘太后的逆鳞。

继续阅读:10、册封礼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非常道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