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一口气咽住,半响,才道:“你还有事瞒我。”
曳木摇便嗤笑,敲她脑袋:“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才瞒你。”
这回不是咽住,而是……被生生呕得气短。她瞪他一眼,重重叹气:“不愿意告诉我也好,瞒着我也好,如果最后你先弃我而去,我定追你到黄泉路,将你千刀万剐,再把你烧成灰。”
曳木摇不禁好奇:“烧成灰做什么?”
“烧成了灰,你便再也不能欺我骗我瞒我。”她继续瞪他,心里却也知道,他从未欺瞒过她,就算这次……这次他也是正大光明地说不愿告诉她……
她的表情,看在曳木摇眼里,就是十二分的悲凉。曳木摇不由苦笑:“我用得着欺你瞒你骗你?就算这一辈子不负你,我也愿意化成灰烬。当然——”他盯住她黑眸,勾唇,“就算化成灰,我也要拖你一起。两个人的骨灰搅在一起……听起来就不错。”
恐怕只有他,才会有如此变态的想法罢。百里谷嘴角微扬,半响,才故意皱眉道:“听起来,确实不错。”
曳木摇看她一眼,见她欲笑还休的模样实在惹人疼爱,不由轻轻捏她鼻子,在她耳边印下一个吻。百里谷便咧嘴,将他的手拽得更紧。
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他的伤势一定很严重。不然不会避开她一个人到树林里疗伤,不然不会在她面前刻意掩饰。他不愿骗她,又不想她担心……这便是爱吗?可她不愿承受这样的爱,她宁愿与他一起承担——责任也好,危难也好。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该一起分担吗?快意也好,苦痛也好。只要身边有一个人,快意便更加快意,苦痛却只有原来的一半。
当年父亲和舅舅谋划时,她从未跟曳木摇提过,因她怕曳木摇夹在中间为难。曳木摇是明白她的,所以任由她动作,留时间给她解开心结。那么,现在,她该静静等他,到他愿意说实话为止吗?
正辗转思索,忽而听曳木摇在她耳边低沉道:“快回马车!”
她一怔,蓦然想起马车里还有昏迷多天的拙女,心里不由一急。曳木摇却仍旧不紧不慢地回走。她知他伤重,不能耗费力气,想了想,便松开他的手:“我先回马车看看。”
百里谷奔回小路,见那马车静静停在树下,她细细打量,未觉有异。待她掀开车帘,才赫然心惊——马车内,哪还见拙女身影?她内心不由一阵恐慌,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又成拳……
刚刚谁来过?是刻意掳人还是无意为之?旧识还是新敌?脑里闪过百种猜测,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担心。
仔细查看马车四周,竟查不出半丝异样。她怔怔望着马车,蓦地像想起什么,她掉转头,即见曳木摇从树林里缓步而来。此时已是暮色四合,只有新月挂在枝头。百里谷眼力甚好,透过朦胧的月光,能瞧见曳木摇脸上极力克制的痛苦。
她惊得奔过去,扶住他:“是不是又发作了?”
是他先察觉到马车的异常……他必定使用了许多念力——而他每用一次念力,都会伤到身体。是她疏忽了!
而听到她问话,被她扶住的曳木摇不由微微一僵。他盯住她眸子,见那黑亮的眼眸里只有无尽的担心。他暗暗吁了口气——原来她还未发现他受伤之事,一切只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他朝她勾起唇角:“什么发作?我爱欺负人的毛病被克制得很好,我现在可不想欺负你。”
他唇角溢出的笑有多少无力,百里谷看得清清楚楚,但她也不愿点破——他不愿她担心,她便装作不知情——她也不想让他担心的。
扶着他上了马车,再将他仔细安顿好,俨然当他是病人样子。曳木摇不由苦笑,却也不反对她的做法。此刻两人心里都如明镜似的,他若反对,只会让她更担心。
他细细瞧着她面容,见那面容上难掩悲痛、哀伤,他心里顿时一紧,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来回抚触。
以为他没发现吗,从他上马车到现在,一直不见拙女身影。车里少了一个人,他怎会察觉不到?更且,是他先发现马车的异常,拙女不见,他也早有预料——
从他们快进端涯边境开始,便有人一直跟在马车后面。他连着几日试探,竟发现那人的目标不是他,也不是百里谷。而拙女那几日一直昏迷,是什么原因让那人连追了多天,却不愿现身?
拙女的旧识吗?
曳木摇静静看着忙不停的百里谷,想不出她的贴身侍女会有什么旧识。
“哪里不舒服?”见他一直看她,百里谷不由忧心忡忡。
曳木摇微微一笑,闭了双眸:“拙女不见,你定是担心……我已经好了,你去寻她吧。”
百里谷却只扫他一眼,不接话,轻轻替他盖上薄被。曳木摇心里苦笑,她不信他身体已好,所以不愿离他左右……不离就不离罢……他的手被她紧紧拽住,他知她在害怕,在担心,心里不由更加怜她。悄悄地回握她的手,紧紧地,给予她无尽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