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化了或是桃花开了,小谷的生日也就过了。生日过了就过了,反正往后还有几十个生日可以庆祝。但刚刚你也听到了,端涯事急,你不陪在她身边,却要再等一个月才去见她?你到底要在这里做什么?怕我攻打端涯吗?”离纪申的目光已有些急切。但曳木摇只定定望着端涯方向,并不理会他的焦虑。他目光顿时一沉,心下有了决定。
他缓缓将面具取下,拿在手里把玩:“近日来,我一直在想,我要离纪申这身份做什么,为了这个身份,我隐姓埋名,甚至,还要隐匿自己相貌。这身份让我差点失去亲人失去爱人……报了仇又如何,坐上皇位又如何?我总归不快乐……”
面具之下的面孔,是百里谷一直心心念念的兄长百里山。他当初北去寻百里谷的师父雪无老人,却恰逢风雪,差点就冻死在冰天寒地的异国他乡。本来当初百里谷的娘派了人跟在他身边,但北方地冻天寒,连百里山都差点丧命,更何况那一群侍卫?于是北去的几十个人,只剩了他一个……他昏死过去,被狼群围攻,最后命大地被人救了,然后他辗转到离山郡,又误打误撞地进了曳木摇的西征军里,眼睁睁看着离纪申被敌军杀害,而他却被人当作离纪申……
见离纪申露出真面目,曳木摇盯着他手里的面具看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落到他脸上。片刻的沉默,而后是曳木摇惫懒的低低的笑:“百里公子想通了就好。”
“那么曳王呢?可想清楚了?”见曳木摇笑而不答,百里山叹口气,“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心里有对方爱着对方就可以的。这世间烦恼事麻烦事一大堆,会让两个倾心的人渐渐生分,最后不得不走向陌路。而年少最是轻离别——”
曳木摇微微一笑:“离别了也好……离别了才有相思……”浅酌一口桂花酒,朝百里山一扬酒壶。百里山盯他片刻,最后一声叹息,不再说话,也举起酒壶,与他对饮起来。
离别了才有相思,而短相思最是无穷极,自与她分离之日起,那无穷无极的相思就一直追随着他,在他心间萦绕着徘徊着。记得两人分别时,冬雪初降,她将身子埋在他的青裘里,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眸子望着飘零的飞雪。他知道她想起了御史旧宅里的梨花,于是更用力地搂她在怀里,与她一同望着簌簌而下的冬雪出神。
他是无所谓的,离开端涯,不做什么王爷不做什么上仙,他都无所谓。可是,她似乎有层层牵绊。所以他藉由送魅姨到离山郡的机会,让她一个人回南郡。临别前,他们谈了很久。她是坦荡的,不掩饰对家人的担心。他便鼓励她回家一趟,让她彻底解开心结。他要的是一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百里谷,所以,他不能逼她,所以,只有等到桃花初放的时候,他才能去见她。
那个时候,端涯的桃树正灼灼怒放着,他去见她,然后,便可不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