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纪申和曳月可回离山郡,一行人一路西去,刚出了端涯的管辖范围,曳月可却突然生了病,行程只得被迫搁置。五公主在营帐休息,驸马自然寸步不离。旁人都道新婚燕尔,却哪里知道这对新婚夫妻其实是各怀心思?
“公主,该喝药了。”离纪申始终温文尔雅模样。
曳月可怔怔望着他面具外的黑亮眼眸,忽地凄然道,“你告诉我,父皇是不是真的下了旨要抓小谷?”
离纪申微微俯下身子,待离她面容近些,才静静点头。
“小谷一定走了,对不对?”她的目光始终不离离纪申,“十二皇叔和小谷都那样聪明,一定能走脱的。更且,一向是皇叔欺负人,哪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的道理——”
“你也聪明。”离纪申仿若没听到她后面的话,语气像微笑,又像赞美。
曳月可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只得猜测他的语气。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慢慢也就能猜到七八分他语气里所带的感情……
她看到他的手缓缓抬起。手指轻触她的下巴,又轻轻抚她唇瓣。
“公主,喝药了。”他将药碗放她唇边,极耐心地喂她。待她将药喝下,他起身。
曳月可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衣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公主做了什么事,却疑心自己做错了?”他并不回头,本想将衣袖拢回,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她如今很脆弱,她要拉他的衣袖,就拉吧。
却不想曳月可即刻放了手。他不动声色地拂拂袖管,转身。而曳月可,抓起床边的药碗,就往他后背砸去。
被药碗砸中的人一瞬间僵住,最后,只默默地,出了营帐。
“百里山,百里山……以为带了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吗?”曳月可凝眉,缓口气,不知怎么,眼泪忽地簌簌地往下掉。
不知多久,帐帘微动,她恼的那个人回来了,坐她床边,几不可闻地叹息着:“公主……”曳月可却不理,仍旧伤心地哭泣。那人伸出手,将她拥进胸怀,小声道:“别哭。”
“你嫌我太过聪明,故意拿话气我,我……当然要哭。”
离纪申颇为哭笑不得:“我哪里敢嫌弃?我是嫉妒你的聪明”
曳月可却越发哭得凶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请父皇下旨捉她……我不过想逼她和十二皇叔走得远远的……他们都太聪明……而我,要保曳家的天下……”
“别哭。”他紧紧地圈住她,腾出一只手来拨她额前发丝,“我都知道。”
她一怔,抬头,目光锁住他的金色面具:“你都知道……你不怪我?”
“怎会怪你?”他手指有意无意地抚她唇瓣,“当年红裘贵气的五公主何等聪慧,一碰到亲人的事,就丢了理智。站在你的身份立场上,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更且,我也希望他们能远离端涯……”
“当时我去求十二皇叔,请他带走小谷,他没答应也没否决,我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便只好请父皇下旨——”
“没有问过百里小姐,曳王怎可能随意决定?”他倒是能理解曳木摇的心态。一笑,柔声道,“随我回离山郡后,就忘了端涯的人和事吧。”
“忘……了?”曳月可定定看他,“百里公子真希望我忘记?”
离纪申拨她发丝的手蓦地一僵,眼里锋芒顿现,半响,才淡声道:“公主一定累了,才记错了离某的姓吧?”她却泪中带笑地看他,手慢慢地覆住他的金色面具。
“我面容丑陋,公主还是不要掀的好。”一叹,将她的手轻轻捏住,放到自己掌心。
她是想掀开看看的……曳月可笑着点头:“好,不掀。”径直躺下,拉过薄被,“我想休息了。”
离纪申点点头,替她拢了拢被子,起身。走两步,却又停住,回头怔怔望着曳月可因刚刚哭过而红肿的眼睛。他面具下的神色莫辨,但眼里骤增的沉痛将他的情绪泄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