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骏走后第三天,姥姥叫我和魔男一起下山办事。
下山?办事?啊?
我一脸莫名。虽然在冰花宫住了半年多,但是我还没收编进冰花宫啊,顶多就是一个侍花女,咳,替补。
话说冰花宫有规定,侍花女不得擅离职守,基本上除了生病和特别要紧的事外,都不许离开不照顾花花。而每年春末夏初,冰门和花门都会各派一侍花女长到山下采集新的花种。当然,权限仅为侍花女长所有,时间段也仅限于春末夏初。也就是说,普通的侍花女是不能随便下山的。何况,我只是,侍花女,替补。
姥姥则无视我的疑问,“慈祥”地笑着说:“好啦,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一早就得出发。你都呆山上这么久了,好好去玩玩哈!”
啊……哦……
我的嘴型只来得及变了一次,就整个人被姥姥推出门外了。
这次出门很安静,没人来送行,不知道是太早了还是说没人知道。
我问魔男要不要告诉姥姥一声我们要下山了。
魔男笑说,这点小事哪用告诉师傅。要是他每次下山都跑去告诉她一声,她早就烦得闭关不理人了。
呵,也是,我是第一次下山,魔男则几乎每个月都出去过办事。
魔男让我坐他前面,我摇了摇头。我还是宁愿坐后面。那唯一一次坐哥哥身前的血腥场景至今历历在目,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
就像第一次坐哥哥马一样,坐得直直的,手紧紧拽着魔男的衣服,却始终没逾越雷池,没抱着搂着他。
魔男的马骑得很稳,可能是因为慢吧。记得第一次坐哥哥的马我担心了半天自己会掉下去,而在魔男的马上却丝毫不害怕。
后来跟魔男聊天提到他的马骑得稳,他笑说,全是因为我太倔,非要坐后面不可,不骑稳点怕我摔下去被马踩扁。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定住了1秒,然后笑容便大大地在脸上晕开……
跟你想的一样,没错。祈骏走了,大家手指都没数完,哥哥就出现了……
我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知道祈骏会和我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见到祈骏时是怎样的狂喜,更不知道他是怎样把曲州到云雪山十天的路程缩短到4天…………事实上,我连他来过冰花宫找我都不知道。
那天我和魔男清早出发下山,中午时候哥哥就骑着祈骏来到冰花宫。
姥姥说,她治好了忘昔的病,那孩子下山了。
这话,说得很奇怪对吧?可是,姥姥这话确实也没说错,她的确是治好了我的病,然后我也的确在那天下山了……
不过,想想都知道,正常人都会把姥姥的意思理解为:她把我的病治好了,我好了就下山了再也不回去了……
“姥姥怎么不告诉我忘昔在这里?”哥哥隐约有怒意,语气却依旧恭敬。
“怎么没说过?她一来的时候就给你传过信了,谁知道你一直不来,等到她走了才来。”姥姥说着扬了扬那封当日“哥哥”传来的的片言只字的回信。
“姥姥明知道这信不是我写的。”哥哥眉头皱了皱。雅然,又是雅然……
“你这是什么态度?责问姥姥对吗?现在堂堂一冷家庄门主就不把姥姥放眼里了是吧?”姥姥笑着说。要是我看到她这个笑容,绝对起鸡皮疙瘩了……
“孩儿不敢……”
这次不愉快的对话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之后姥姥和哥哥改聊别的女人——姥姥的女儿哥哥的娘和某人未过门的妻子纯尔……不咸不淡的对话再看不出两人的喜怒。
那晚哥哥到了我的房间,拿走了我放在梳妆盒里的一根镂花发簪,那是哥哥和我去云雪山的路上他买给我的,只是我很少戴。我一直都用着我们还在原州时哥哥送我的第一根白玉簪。
后来我是找了半天找不到簪子才知道哥哥来过冰花宫。只是,哥哥只在冰花宫呆了两天,而我却在外面一直玩了将近一个月……
我发现,姥姥叫我和魔男下山办事,其实潜意思就是:魔男下山办事,我跟着去玩……
一路都是走荒山野岭,唉,马走得久了,它不累,我坐着都累。所以我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坐到了魔男身前……呃,不要批评我……免费靠垫嘛,不用白不用嘛,不要浪费……毛爷爷不是说勤俭最光荣么……
快进城的时候魔男要我戴上面纱,我写道:为什么?
“长这么漂亮,想勾引谁呢!”某人笑着说。
有句话叫好景不长,某人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蔓延,便吃了我一硬硬实实的手肘……
自然,最后我是光明正大地以真面目示人的。谁爱戴面纱谁戴去!以前要戴面纱是因为怕自己长得丑吓坏别人,现在好不容易不丑了,还这么漂亮(无限自恋中),当然不会埋没掉自己……
原来魔男每次去办的事就是去谈生意。也不知道是姥姥的想法还是魔男的想法,反正就是很先进的经营理念。也解答了我一直想问的冰花宫的钱是哪里来的疑问。
因为冰花宫的医毒都很出名,所以总有很多江湖门派想跟他们合作。而冰花宫最后是选择了加盟连锁店的经营模式。就是说又冰花宫提供医师培训和秘制药品,让别人打着冰花宫的招牌经营医馆药店,跟我们现代的大卡司很类似。
而魔男每次出去就是负责和那些想加盟的生意人协商要开的医药馆的情况,关于医馆选址、每年按经营情况给冰花宫的分红、冰花宫人和其他人员的比例、培训需时和内容等等。
我这是第一次见识魔男的交际手腕,别看他平时屁颠屁颠的,谈起生意来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无奸不交易的商人……看那加盟者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他们面对魔男的笑容谈吐,就像我以前面对姥姥一样,说不清的害怕敬畏紧张心怯……直到商谈完毕,那些人都还是一愣一愣的……
所以我看到的是,基本上魔男说什么,那加盟者都是点头说好的。就像被魔男催眠了,或者是被迷惑了……也就所以,魔男把冰花宫的利益最大化,而自然是最小化冰花宫的人力资源了……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我跟魔男“说”:为庆祝你又谈成了一单大生意,所以今天你要请我吃大餐!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的笑容要多奸诈有多奸诈。
“哦?不是应该是忘昔作东么?我可是让你见识了一场精彩的谈判哦!”某人笑容的奸诈程度丝毫不比我的逊。
拜托!我刚才都快被你们无聊到发霉了!你还问我要门票!我不让你赔偿我的精神加时间损失就不错了!
呵呵,面对脸皮厚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脸皮要比他厚,就要你请我吃大餐!谁怕谁啊!
“呵呵,好,那你想吃什么?”某人变脸比变天还快,迅速改变的除了脸色和语气,还有那笑容。已经不是奸诈,突然就灿烂温暖得像被太阳上身了一样……
以致我第一反应是:附近肯定有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所以某人又在抛媚眼!所以我又一次充当了华丽丽的背景!
前面没有,左边没有,右边没有,向后转,后面也没见着。呃,不对,美人不是没有,就是没觉得有比我好看的……不要扔馒头,天地良心,我是说真的……
“在看什么呢?”魔男掰正我,笑着问。
在找大美人啊!看看谁让你这么入戏!
某人重重地敲了我的头一记,“有空就想想有什么想吃的!净想这些有的没的,脑瓜里到底都装些什么啊?!”
我一边摸着被敲疼的地方,一边狠狠地瞪着魔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居然对一个大美女下这种毒手!
“是是是!大美女!那我们能去吃饭没?你再抛媚眼的话,这街上的男人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我这才发现大街上还真的蛮多人看着我们……自然,打死我都不会承认他们是在看我,他们明明就是觉得魔男的白发银眼新奇!想当初我也盯着他看了半天的……
连续奔波了三个城市,跟着魔男谈了三次内容形式都一样的生意后,我们终于开始了为期将近半个月的游山玩水!
好像穿过来后就没过这么省心闲逸的日子,背两件衣服,骑个马,爱去哪去哪,不用为生活奔波不用为爱情烦恼。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不过那时是一个人,那叫流浪,多孤寂的词语啊。现在有魔男陪着,这才叫旅游。
虽然,如果可以选择,我怎么都不会与魔男结伴而行,本来好好的风景,有他在就会变得不伦不类……不过,有他相伴,总比一个人好……
魔男问我第一站想去哪里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说去曲州。
脱口而出的话语,说得多么的理所当然,可是说出来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啥这么执着地要去曲州。
“去找冷轩然?”
呃?
魔男少有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话,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定了定,然后摇了摇头。
我承认自己想去曲州,是因为那是个有哥哥的地方,但是我并不是要去找他。知道他现在好就够了,我没必要去添乱了。
“那就是去曲州,然后不找他?”
我歪头想了想,还是不要去曲州了。那,我们去京城可以吗?
现在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就会不断想起以前的事,然后不期然地就会连步子也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曲州,那个有哥哥的地方;京城,一个有颜凛的地方。
我爱上了一个一次又一次伤我心的人,也爱上了一个带我走出生命中最绝望的时期的人。至今不敢面对哥哥,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放下了颜凛没有。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也不敢面对颜凛,我怕看到他,我就会发现自己其实爱哥哥比较多……都说双子座的花心是为她的专一做铺垫,可是,那个属于我的唯一,到底在哪里?
魔男想了想,说“好”。他自然不知道我要去京城的真正目的,他只知道我是京城人,却不知道我以前的身份。可是我还是看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担忧。
进京城之前我戴上了面纱。皇帝王爷尚书将军都不会随便在街上走。所以我并不是担心会碰见颜凛或者爹娘二哥,只是越靠近京城,越有一种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感觉。京城算我半个故乡吧,至少是施娉婷的故乡,但是这里似乎已经没有我立足的地方……
对于我戴面纱这件事,魔男一直是很支持的,我很不懂我戴面纱关他什么事。
我们最后并没有在京城久留,我们只是在皇宫外围走了一圈,在一间新开的酒楼吃了个饭,走时经过了施府正门……皇宫依然被高高的围墙围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富丽堂皇却冰冷异常。施府依然门可罗雀,可是只消远远一眼都能感觉到温暖……
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却因为我的近乡情怯,一天没到就打道回府。魔男始终纵容我的放肆。
走的时候他笑着说:“你挑的地方不好玩,我带你去个很漂亮的地方。你先睡一会儿,吃饭时叫你。”
我调整好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却在本子上写道:你以为我是猪啊,睡醒就吃吃饱就睡!
“那你来骑马,我先睡一会儿,吃饭时你叫我。”
选择性失聪……
写完赶紧收起本子睡觉,闭上眼睛啥都看不见啥都不知道。
魔男笑了一声,直了直腰板让我靠得舒服点。
……
我为啥一定要戴着面纱呢?!我气冲冲的拿手扯掉面纱,冲一脸贼笑的魔男“吼”道。
“不是说好了吗?来到锦州,你就是我娘子,自然都得听我的。”某人的贼笑依旧大行其道。
为啥要扮成你娘子?!扮兄妹不行么?!这么大个人还玩过家家!
“扮兄妹自然是可以,只是,你看你跟我哪里长得像?”
呃,这个……
我从头到尾打量着魔男。白头发银眼睛丹凤眼……我则是黑头发黑眼睛,眼睛还贼大贼大……要说像,唯一像的就是,我们都瘦得营养不良……
可是,可是就算我跟你长得不像也不等于要扮夫妻啊!表妹!要扮表妹!
“表妹和表兄单独出远门,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他们是未婚夫妻了么?”
你!……
“好啦,扮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难得下山了就好好去玩!走,买炒栗子去!”某人像哄小孩一样半哄半拉着怒目圆瞪的我去买栗子……
锦州位于颜国中部,三河交汇,是个很繁华的通商城市。所以,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吧,我们哪是来玩,明明就是某人要来这里视察环境,为冰花宫医药馆开分店……
不过,其实,说实在的,考察环境的实质也是玩。不玩过,怎么知道哪个地段繁华,怎么知道这里的人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这决定着医药馆以哪种医术为主)……
这几天我总是跟着魔男在锦州到处闲逛。当然,我是闲逛,他是视察情况。每天我都抱着一大堆零食跟在他身边,时而停下来玩玩什么,时而买个什么玩意儿,时而又添加一点零食……
魔男说,你到底是不是大家闺秀啊,怎么当街吃东西呢!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大家闺秀了?
挑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某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奸笑。“妻子”满大街吃东西,你也很没面子吧……嘿……
“算了,当我没说过。”
中午吃饭时。
“我想我们得早点回冰花宫。”
为啥?
“你总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零嘴却不吃饭。”
哦,好啊!反正这些我都吃厌了。
我无所谓地“说”完,很没仪态地啃掉一根肉串。
自然我们没这么快回冰花宫。我们在外面一直玩了很久,还继续发挥了我大手大脚的作风,买了一大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回去,分给别人或自用……
回程的时候我们绕到了曲州,就像一个庄重的仪式,以京城为起点,曲州为终点。只是,这个庄重的仪式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