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数春日(悲剧版完)
凌落2018-10-26 07:1410,642

  姥姥现在每天都给我把平安脉,本来我想着不要麻烦姥姥,结果她的一句话堵得我直接没话说——“就你的医术,恐怕只能给人治风寒!”

  每次把完脉她都会将手搭在我隆起的腹部,慈爱的说:“孩子很好呢。”可是我总隐隐觉得姥姥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宝宝快出生的那几天对我来说就是痛并快乐着。这几天姥姥一直没日没夜地陪着我。还直接搬到我那儿睡。虽然姥姥看起来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可是她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看着她这么被我折腾,我心里特别不安。她却笑着说我傻,“姥姥还年轻得很呢!有至于那么没用吗?”

  阵痛不定时地发作,而且越来越频密,我基本上是整日侧躺在床上。难得不痛的时候姥姥就会拉我去散步,说多走走孩子才能容易生出来。很多时候痛得饭都吃不下,姥姥就让人给我把饭热着,等阵痛停了再让我吃。

  魔男和隐大哥也没再下山,大家都在山上等着孩子的出生。就像姥姥说的,这是第一个在冰花宫出生的小生命!

  已经进入深秋了,虽然在云雪山上四季并不明显,但我却把每一天每一个月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也就是说,我将凛一个人孤零零扔在晨晓县的小家已经三个月零七天了。

  而也是这天,宝宝终于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下出生。

  午饭过后习惯地和姥姥一起在院子里散步,姥姥扶着我,“忘昔准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寄,颜寄。这个孩子寄托着凛对我的爱,也寄托着我对凛的思念。所以我想给他取名寄。”

  姥姥慈爱地笑着,“嗯,很有意义。”为了避免我陷入对凛的想念而伤心,她赶紧岔开话题:“等小寄长大了,姥姥就将全部的医术毒术都交给他,将冰花宫交给他。”

  “姥姥……”我刚想跟姥姥说我不想小寄有负担地活,我只想他开开心心地做个平凡的人,结果就听到魔男的声音——

  “师傅你怎么这么偏心呐,我在冰花宫这么久,都没听你说过要将冰花宫交给我,现在随随便便就说要交给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孩子……真偏心!”

  看着魔男故装委屈的样子,我和姥姥同时笑了。“魔男,你当小寄的干爹好不好,那以后冰花宫也是你的了!”

  魔男过来揉揉我的头发,“当小寄的干爹当然没问题,跟着我这帅干爹,小寄以后肯定也很帅!不过冰花宫就算了,我才不要跟个黄毛小子争呢!”

  “是是是,有魔男大帅哥当干爹,是我们家小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尽量夸张地揶揄他。

  “那当然!你就放心将你儿子交给我吧!保证长大后跟我一样帅一样好!”

  ……

  三人又边走边聊了会天,突然感觉到下体有湿湿的感觉。慌张地叫了声姥姥,姥姥也看到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忘昔不要怕,羊水破了,孩子要出生了。”

  魔男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地对我说:“有师傅在,不用怕的。”然后横抱起我,大步往屋里走……

  一进房就看到里面很多人,姥姥、彭师叔、好几个较为年长的侍花女和制药司的人。

  宫缩痛开始在蔓延,我连对她们笑一下的能耐都没有。但是其实我并不害怕,我只是很紧张、很期待。

  魔男轻轻将我放到床上,又一次跟我说不用害怕,然后就被姥姥赶了出去。

  姥姥坐到床边,一手在我肚子上打圈圈一手塞给我一毛巾,“痛就喊出来,使一下劲,生孩子不难的。”

  我使劲点了点头,一手牢牢抓住毛巾,一手拽紧了被子。

  宫缩痛越来越厉害,我都能感觉到肚子一下又一下的收缩,能感觉到孩子很想出来,可是找不到路,只能在里面乱撞。

  不断喊着凛,不断喊叫着。管不上大喊像不像杀猪、会不会影响市容,孩子每一次的冲击都惹得我的大叫,本来安静的冰花宫今天充斥着我的喊叫。

  我听到姥姥在叫我使劲再使劲,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使劲。我只知道自己的手已经不是抓着毛巾而是使劲抓住床沿,指甲不断刮着床沿的木。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按姥姥说的使劲。

  “忘昔,再使点劲,孩子马上要出来了。”

  “啊!啊……”两次大的冲击后我已筋疲力尽。凛,我生不出来,怎么办……然后便昏了过去。

  伴着疼痛醒来,看到魔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床边。他正抓住我的手,“孩子立刻要出来了,忘昔要加油!”

  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微笑,巨大的疼痛又冲击我全身。“啊!……”

  我能感觉到自己几乎捏碎魔男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掌心。他却仿佛完全没感觉,还拿着毛巾替我细细擦着额上的汗。

  ……

  痛了无数次,喊了无数次,昏过去了好几次,孩子终于伴着我一声破天裂地的喊声出世了。只是我还没听到他的哭声,还没看到他的样子,就昏死了过去。

  事实上,孩子的出生并没给大家带来多大的喜悦,或者说,大家还没来得及开心,便陷入一阵慌乱中。

  因为孩子是逆产,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脚先出来,属于难产的一种。如果不是有姥姥给我施针,可能我和孩子都根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因为孩子一生出来我就昏死过去了,并且血崩,下体出血不止。姥姥只来得及略略地检查了一下孩子是否健康就让人抱开了。

  魔男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不是很深,这个时候他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姥姥用满是血的手拉了魔男一把,“卓儿先出去,有姥姥在,不会让忘昔有事的。”

  魔男深深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出房,只是站到了一边,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我,拳捏得紧紧的。

  姥姥让彭师叔给我止血,又吩咐制药司的人给我煎固气汤,她自己则给我施针。

  从手的合谷、支沟穴,腿上的三阴交穴和脚上的太冲穴拔出刚生产时给我插的针,在火上一烧,迅速插入我的丹田、中极、肾俞、子宫几大穴位,让魔男扶我坐起来,再刺后穴:百劳、风池、膏盲、曲池、绝骨、三阴交几个大穴。

  施针完毕,姥姥已是满头大汗。尽管她医人无数,可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压力,忘昔就像她的孩子,她不能让忘昔和宝宝有事。可是忘昔这孩子本来身体就很弱,加上丈夫在孕期去世,郁结于心这么久,孩子胎位又不正,本来这样的情况下生产就等于是必死无疑的,如果不是姥姥医术高明,可能孩子还没出生就夭折,而忘昔则会死于难产。

  ……

  可是我的情况比姥姥想象中还糟糕,就算施了针,用了药,血还是止不住。众人不眠不休,为我施针为我止血给我上药灌药,一个晚上没停过。可是没停过的还有我的血崩。

  看着我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连姥姥都红了眼,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白天的时候还跟忘昔说不用怕有姥姥在,结果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魔男一直扶着昏迷的我坐在床上由姥姥施针,他看着针插了拔拔了插,看着热水一盆盆捧进来又变成一盆盆血水被捧出去,看着我的脸由红变白、嘴唇由白变紫,他的手不停颤抖着。

  姥姥终于停了下来,将我身上的针都拔掉,让魔男扶我躺下。她摇了摇头,表示她尽力了。她一直以为没有自己治不好的病,没有她救不了的人,忘昔也是这么地相信着她,可是这个时候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魔男像突然想到什么,冲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抱着还没睁眼的小寄。我的感觉没错,小寄真的是个男孩,刚出生的他脸皱皱的,看不出来像谁,也看不出来以后会不会很帅。魔男把小寄抱到我身边,然后掐了孩子一下。

  孩子立刻大哭了起来,姥姥瞪了魔男一眼,伸手要抱过孩子,却被魔男阻止了。

  “忘昔,你听听,你的孩子在哭了,你听到没?你这个娘怎么当的,把孩子生下来就不管了吗?”魔男将孩子凑到我脸旁,裹着孩子的小棉袄碰到了我的脸。他试图让孩子的哭声将我唤醒。

  我没有醒来,也没有听到孩子在哭,可是奇迹般的,我下体的出血渐渐止住了。

  一屋子的人大喜,姥姥让乳娘抱走小寄,大家又开始为我忙了起来。

  母子骨肉相连,是孩子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

  ……

  可能生完孩子太累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魔男还是在床边守着我,白衣似雪白发胜雪。可是我脑海里却浮现着另一个身影——那个春天般温润的男子,他笑的时候把阳光都比了下去,他叫我,如儿……

  “忘昔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魔男关切地问,脸上满是疲惫。

  “小寄呢?他好不好?噢,对了,小寄是男孩子吧?”

  魔男摸摸我的头,“小寄当然是男孩子了,你不是一直都说他肯定是嘛!他很好,一直都陪着你睡呢,刚刚乳娘才把他抱走去吃奶。你看你啊,一醒来就只想到儿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笑,“魔男,这次回来你变得好温柔哦,我都不习惯了。”

  “是嘛?我是看你身体不好,不跟你斗嘴,都快把我闷慌了。你呀,要快快把身体养好,我等着那个理直不直气都壮的忘昔呢!”他帮我掖了掖被子,“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顺便叫姥姥来看看你,你再休息会儿。”

  看着魔男走远,我又闭上了眼,怎么刚睡醒又困了。

  “姥姥?你来了很久啦?”我眨了眨眼睛。

  姥姥慈爱地笑笑,“没有。醒了就喝点粥吧。”说着接过魔男递过来的粥,并让魔男扶我坐起来。

  我哀怨地看着魔男,小声说:“姥姥来了怎么都不叫醒我,姥姥都累了一天了。”说着说着就看到魔男手上那道深深的血痕,是我生产的时候使劲抓出来的。我看着他的手,心疼地问:“疼吗?”

  魔男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说什么呢,睡傻了?”

  姥姥慢慢地喂着我喝粥,每次我不好意思想接过碗自己吃的时候都会被她一个眼神瞪回去。

  “姥姥……”

  “嗯?”

  “过两天小寄的洗三可能要麻烦你了,我怕我这个当娘的笨手笨脚,会把孩子冷着了。”我不好意思地说着。其实除了怕自己笨手笨脚,我还怕自己身体状况不够好,毕竟现在我感觉全身骨头散架了,连抬手都没力气。

  姥姥愣了一下,她看了看魔男,魔男摇了摇头。

  “忘昔,”姥姥拉着我的手,尽量放缓了语气对我说,“姥姥已经亲手给小寄洗三了。今天是小寄出生的第八天了。”

  我蓦地瞪大眼,看到姥姥点了点头,又转过去看魔男。怎么可能,第八天了?那我的记忆怎么空白了八天?怎么会?!

  “没事的,你只是太累了,睡得久了一点,醒来了就好。”姥姥拍拍我的手背,“忘昔要好好养身子,你这个娘还没亲手抱过小寄呢。”

  眼神一下暗了下去,是啊,我没抱过小寄,不但这样,小寄出生八天了,我居然才知道他是个男孩子,居然还没见过他的样子,居然不知道他长得像凛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孩儿,别想太多,明天就能见到小寄了,或者让卓儿现在把小寄抱过来吧。”

  “别,别!”我连忙摇头,顺便带起一个苦笑,“小寄肯定睡了,别吵醒他。都八天了,也不差这一晚。”

  姥姥轻轻抱着我,“我可怜的孩儿。”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可能是因为太想见小寄。醒来才发现魔男睡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薄的棉被。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八天,他就是这么守着我的吗?魔男,这不值得……

  想过去给他加个被子,只是全身瘫软着,有心无力。

  我发现我真的很没用。面对凛用生命换来的对我的爱,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现在看着魔男这么为我,我却连最简单的为他加个被子都没能力。

  还没等到天亮我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小寄已经在我身边乖乖睡着了。

  扭头看着小寄,红彤彤的脸蛋、滑嫩嫩吹弹可破的皮肤,就算闭着也能知道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嘴角扬起慈爱的弧度,轻声说:“小寄,我是妈妈哦!”小家伙睡得很香,动都不动的。凛,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很健康、很可爱,你有在看吗?

  “谢谢你!”这句话是对站在床边的魔男说的。他知道,我肯定一睁眼就想看到孩子。转而又想起早上看到的情景,“魔男,今晚开始你回房睡吧,这里很冷,你就盖个这么薄的被子会冷病的。”怕他不肯,又加了句,“你病了谁天天把小寄抱来我身边。”

  魔男敲了一记我的头,“你当娘之后还真是啰嗦!”

  “是啊,小寄的干爹!”

  小寄是很乖的孩子,要不就是吃要不就是睡要不就是笑,除了尿湿了之后基本上不会哭。小家伙还聪明,每次想拉便便的时候就会把小脸憋得通红,然后发出“唔唔”的声音,所以听乳娘说,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拉过屎。

  每次听到人赞小寄的时候我都特别开心,我觉得,小寄的乖、小寄的聪明、小寄的可爱,肯定都是遗传自他爹爹的。

  虽然我还不能下床,但是每天魔男都会一大早就让乳娘把小寄抱过来。我会歪在床上抱着小寄,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就恍惚看到凛小时候的模样。不过每次魔男都只允许我抱一小会儿,然后就要我睡觉,否则就让乳娘把小寄抱走。我总是无奈地说“我的生活都规律得跟小寄一样了!”可他从来不理我的控诉。

  其实我又不是小寄,整天睡怎么睡得着。很多时候我都只是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小家伙睡。小寄睡觉的时候特别可爱,他会睡着睡着突然咧开嘴偷笑,或者发出“哼”的声音,可是你怎么逗他他都不会醒。

  ……

  姥姥每天早晚都会来给我检查身体,还一天到晚要我喝药和补汤,往往喝完这些我都没胃口吃饭了,只是魔男总是监工一样,我才勉强扒上几口。

  明天就是小寄的满月,我琢磨着今天要洗个澡,免得明天当个臭臭的娘亲。一个月没洗过澡,我现在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可是大家口吻一致地否决了我的想法。姥姥逗了逗我怀里的小寄,轻声说:“你身子还很虚弱,昨天才能下床,忍忍吧孩儿,不然冷着了又得好久不能下床了。”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姥姥,哀求道:“姥姥,我就只有小寄这一个儿子,小寄就只有一个满月,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个当娘的脏兮兮臭兮兮的为儿子庆满月呢!”

  其实姥姥说的都是道理,喝了一个月的汤药,精神是好了不少,可是身体却一直都乏一直都软软的,要不是我坚持,他们根本不会让我下床。而且可能也因为喝的药太多了,是药三分毒,我的味觉已经开始迟钝,看着很好吃的食物,吃到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只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他们会把我当一级国宝,我不要再过这种像废人一样被照顾的生活。

  最后魔男也帮我说话,姥姥才答应了下来。

  ……

  满月的这天我给小寄穿了套老虎装,冬天本来就穿得多衣服,再加上可爱的老虎装,小寄像极了个圆圆胖胖的娃娃。这个小懒猫,我一直摆弄着他他都能睡着,还不时在梦里偷笑。

  姥姥替他剪了头毛,做成毛笔,然后带着他去拜神。期间小家伙一直半睁着眼睛好奇地望来望去,明明想睡觉想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了,还是要强撑着眼睛。

  晚饭是一整个冰花宫的人一起吃的。这次回来,还没过年,却因为我的关系,经历了两次在冰花宫里过年才会有的场面。

  整顿饭我都抱着小寄,不肯让别人接手。姥姥说今晚小寄是主角,所以我们吃什么他都得尝尝。所以就每种菜都给他舔了舔。

  小家伙馋得很,给他舔了一下后他就来劲了,不给他他就哭。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饭后并没有散席,而是接着在客厅内开茶座会。

  这时大家都纷纷过来要求抱抱小寄,我把小寄给她们,视线却没离开过他小小的身影,总怕别人会抱得不小心或什么的。魔男笑话我说我太紧张,姥姥则说为人娘的都这样,你们这些男人懂什么。

  等小寄被抱了一圈终于回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的一颗心才算定了下来。可看看这小家伙,被人抱来抱去都居然还睡这么香,还真是羡慕小孩子。

  没坐多久我就累了,本来身体就没复原,加上一直抱着小寄。斜斜靠在椅子上,让小寄靠在我身上来减点力。

  魔男似乎看到我累了,他走过去跟姥姥说了下,姥姥慈祥地说:“忘昔累了就先带小寄回去睡吧,小家伙折腾了一天也该睡觉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起来对大家说了声抱歉和晚安就抱着小寄离去。

  魔男和隐大哥也随着我离席。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原本安静的大厅响起丝丝声响。我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离去。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现在冰花宫里,除了几位长辈和魔男、隐大哥、小聪小颖等知情人外,其他的人都在说我的是非。大概就是说我一年半前一声不吭地跑掉,一年半后挺着个肚子、还带了个男人回来,可是那男人却不是我丈夫,而且我这个有丈夫有小孩的女人还一直勾引魔男……

  只是我一直当没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我也多次跟魔男说别对我这么好,他应该爱的人不是我、他应该把心思花在值得的人身上。可是魔男每次都说我想歪了,每次都说他只是小寄的干爹。而隐大哥,我知道,现在他对我,就像当时他对凛一样,就算我让他离开,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也只会是明着离开,暗地里保护着我和小寄。与其让他这么辛苦,还不如让他光明正大地留在我们身边。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我想,等小寄大一点,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就带着他回晨晓县,回我和凛和小寄的家。我走了,这些流言蜚语就会无疾而终、魔男就不会再把心思放我身上了吧……

  闹哄哄地过了个年。可是这个年我觉得特难过。去年的除夕我才和凛重归旧好,去年的过年我们才成为世上最甜蜜的恋人,可是只是短短的一年,凛却不在了,还好我还有小寄。凛,是你算好的吗?你算好了今年让小寄代替你陪我过年的吗?

  过完年就是正式踏入春天。春天是个勤奋的季节,只有在这个季节勤奋播种耕种的人,秋天才会有收获。所以每年春天冰花宫的人都会特别忙。

  魔男和隐大哥自从过年后就下山办事了;小聪小颖也只是每天吃完晚饭匆匆过来逗小寄玩玩,平时也不怎么能见着。冰花宫里大家都各有各忙,又剩下了我这么一个闲人。

  我多次说不需要乳娘了,我能自己带小寄的时候,姥姥都会板着脸说我不懂事。她始终认为我身体不好,到时候带不好小寄还把自己累坏了就得不偿失。后来我就没再提这个。

  姥姥依然定时定候早晚过来给我把脉,还是要厨房早午晚给我炖补品熬汤药。现在的我已经不怕那些苦药了,因为我已经完全喝不出味道。不过姥姥每天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我始终没说自己失了味觉,也没说我开始掉头发,更没说生完小寄后我的月事就一直没来过。

  小寄已经会咿咿呀呀地讲话了。每次大家在说话不理他的时候他就会很大声地“啊啊啊”来表示不满,逗得长辈们都特喜欢他,每天再忙都会抽空来看看他。

  白天我精神好的时候可能会让乳娘抱上小寄,一起去花圃看花。平常不出院子还好,出了院子多走几步我就觉得累得不行、开始要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几次我都问姥姥,小寄长大之后会不会遗传我那一身的病症。姥姥都会笑着说我乱想,说小寄会很健康。我相信姥姥,我很希望小寄不要像他妈妈一样,他要有健康的身体长命百岁、要有健康的身体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

  二月过半的时候魔男和隐大哥回来了,同时来冰花宫的还有哥哥。

  那天我正趴在小寄的摇篮边哄他睡觉,魔男进来吩咐乳娘看好小寄,然后把我拉了出去。

  “怎么了,一回来就拉我出来?你这个当干爹的都不看看小寄,他现在可可爱了!”

  “你呀,现在眼里就只有小寄。别的都不关心了?”

  我笑了笑,“干嘛,一回来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今天的魔男是正经过头了吧?!

  “冷轩然上山来了,为你。”他的“为你”说得很重,让我装听不到都不行。

  我愣了下,随即微微笑着:“来了就来了啊,我又没欠他钱。”

  “你对他,真的什么都没了?”魔男试探性的问。

  “我很爱我丈夫。”我说完甩手离开。

  我承认,我有点生气。不是生气哥哥抛弃了我还来找我,而是生我自己的气。我气自己为什么跟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我气我自己为什么会见一个爱一个。我真的很气自己,这些过往无疑是我和凛爱情里最大的污点。

  回屋看着睡着的小寄,眼泪滴到他的被子,慌张地擦掉,差点弄醒了他。很久很久后才平复了下来。

  晚饭时哥哥是和我们一起吃的,我和他除了点了点头之外没有任何交谈。没有什么想谈,也没有什么可谈。

  晚饭后姥姥留下了我和哥哥,出去前她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大人了,都为人夫为人妻为人母了,也该把一些不该有的情剪断。”

  “姥姥……”我想跟姥姥说,从我离开冷家庄的那刻起,我们就没有了不该有的情。只有不该有的过去。只是姥姥没听我讲,她摆了摆手,径直出了屋关了门。

  哥哥看着我,想说话却半天没憋出什么。

  “哥哥,”倒是我先开了口,“我很感激你当初把我从山崖底救了回来,很感谢你为我挡了一刀,也很感谢你曾经那么疼我。忘昔会一直记住自己有个这么好的哥哥。”

  本来定定看着我的哥哥听到我的话后转过身去,“忘昔现在过得好吗?”

  低头、苦笑,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当初放弃我的时候怎么就不会想到你放手后我会不会好呢?

  “离开你的时候很不好,重新看见你的时候也不好。其它时候都很好。”我说的是实话,当初放了手现在来找我算什么?重新看见你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恶心,我只会痛恨自己居然曾经因为和你在一起而错过了凛这么久,我更会痛恨自己没有把那唯一的爱给凛!

  “对不起。”哥哥转回身,向我走近了一步。

  我退后了一步,“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冷冷的说,“你的道歉能让时间倒回去吗,冷、家、大、少、爷?我能明白你要对岳纯尔负责任所以不要我,可是我不能理解你现在来找我问我过得好不好有什么意义!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现在我过得好好的,你又来捣乱,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冲了出去。

  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背靠着门坐了下来,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我听到门外正有人朝我房间走来,刚想站起来把门锁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接着便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忘昔,你没事吧?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哦!”魔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其实带着点点担心。

  “忘昔,我知道你在里面的,你不开门,我就进来咯!”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人答应,魔男推门,却被什么顶住了。

  怎么回事?又推了一下,还是被什么卡住了。魔男走到后边,翻窗进屋。屋里黑漆漆的,仔细听了也没人声。点亮桌面的蜡烛,看到门边倒着的忘昔的时候,魔男的心脏都仿佛停了一拍。

  “忘昔,你怎么了?”冲过去,抱起她,探鼻息、掐人中。接着便是抱起她疯了一般跑出去。

  到姥姥屋的时候刚好冷轩然也在。他的那句“她很不想见到我,我想我明天就该走”还没说完,魔男就抱着昏迷的忘昔冲了进去。

  “师傅,忘昔晕倒了。”

  “忘昔怎么了?”姥姥和冷轩然同时开口。

  回答他们的不是语言,而是魔男打在冷轩然脸上的一拳。

  “你知不知道她身体很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结果你一来就又将她推向死亡!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魔男已经失去了理智了。银色的眼睛泛着嗜血的红。

  冷轩然没有说话也没有还手,快步走进了内屋。

  “姥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轩儿去煎药吧,忘昔这孩子是气急攻心……哎,让卓儿进来吧。”

  大家都知道,吐血意味着一个人的大限到了。加上忘昔的身体本来就跟魔男说的,是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基本上就是没救了。

  “卓儿,如果两天后忘昔还是不能醒过来,就给她用‘罹’吧。”

  “师傅!”魔男一下呆住了,师傅居然要用毒给忘昔续命。

  罹是一种剧毒,它会在吸入的瞬间蔓延至中毒者全身,将人麻痹,中毒的人不会暴毙,但以后都会像植物人一样。

  “忘昔不会想这样就走的,她放不下小寄,如果让她选,她也会这么做的。”姥姥拍了拍魔男的背。

  ……

  我很争气,第二天我就醒了。看着姥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的容颜、看着魔男疲惫得眼里都充血,我自责不已。他们肯定又为我操劳了一整晚。

  “姥姥、魔男,对不起。”我稍稍张口。没想到却让姥姥哭了。

  “傻孩子,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以后都不能这样吓人了!”魔男板着脸教训我,却让我觉得好温暖。

  “嗯,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我想给他们笑一个,却因为说的单句太长而轻咳了起来。

  “孩儿,知道大家关心你,你就更要好好养着身子,知道吗?”姥姥替我顺着背,轻声说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悲伤。

  又稍休息了一会儿,魔男将我抱回我的屋子。在魔男怀里,我突然觉得,以后真的不能这么任性了,如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养大小寄。

  走出姥姥屋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把头埋到魔男胸前。

  我知道哥哥就在屏风后面,虽然看不到,但是我确实感到了,那没离开过我的炽热目光。我不想见他,他不敢见我。原来我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

  这次昏迷醒来之后我的情况就再没好转过,而我怕病气传染给小寄,每天都忍着不见他。每天都只敢抱一小会儿、逗他玩一小会儿,再依依不舍都还是坚决让乳娘把他抱走。

  这个春天,魔男和隐大哥没再下过山,他们整天都来陪着我,魔男在明、隐大哥在暗。还有姥姥,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她笑眯眯地坐在不远处的榻上,见我醒来就会过来坐到我床边和我说话,她很爱说小寄大概几个月的时候会翻身、大概几个月的时候会坐、大概几个月的时候会爬、大概几个月的时候会走路……

  其实我心里比水还清,我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不然的话魔男和隐大哥不会天天守着我,姥姥不会讲小寄的明天。她就是想让这些未来的设想成为我支撑下去的力量。

  其实我想说,有他们这么疼爱,我真的觉得很满足,真的觉得这辈子就算活到这里,也够了。有他们在,小寄的以后,我并没有很担心。

  凛说,他会在天上地下看着我和小寄;那是不是,我也能在天上地下和凛一起看着小寄长大……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我让魔男将我抱到外面,好久没和大自然接触了。

  抱着小寄歪在软榻上,身边是姥姥和小聪,魔男隐大哥和小颖坐在不远处看着我们这边。

  从怀中摸出那颗刻着“凛”的黑曜石放到小寄的衣服里。我的脸贴着小寄的脸,喃喃说:“小寄,妈妈可能没办法带你回家了。以后冰花宫就是你的家,你要乖乖的、好好的长大,知道吗?”

  小寄,以后的路妈妈可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小寄,对不起……

  我招手让隐大哥过来,将那颗刻着“如”的黑曜石递给他,“隐大哥,麻烦你以后将我的骨灰和凛葬在一起。等小寄长大后,一定要带他回去看看,告诉他,那里有爱他的爹娘,有那个地方才有他。”

  我说得很平静,可是却把大家都说红了眼。

  “忘昔,不要乱说。”魔男轻轻敲了敲我的头,一点都不痛。

  “魔男,你说过的,小寄跟着你这个帅干爹就会很帅,”我喘了口气,继续说,“我可是在天上地下看着,你不要食言了。”

  还没等魔男给反应,我又转过去对姥姥说:“姥姥,谢谢你一直来的照顾,以后小寄还得麻烦你呢。”

  在小寄的脸上亲了一下,将他塞给乳娘,然后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叫我哦!”

  含着泪光,背对着他们躺下。

  其实,我真的累了……

  (悲剧版至此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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