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闻言道:“师弟所言极是,是老衲过于执着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慧悟缓缓走向马凌施了一礼:“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已坠魔道,贫僧座下的十八罗汉定不是你的对手。贫僧认输了。”
马凌双眼血红,如一头野兽。他此时的脑海里全是雪阁壮烈的一幕幕。
他不懂也不信,昔日最好的兄弟,怎么会对最亲的人下手。
可是,刚才的一切让他动摇了。
他终于开始质疑,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对的。他坚持的,他付出的,到底值不值得?
他恨韩青,更恨自己。他怒火中烧,一口血水又喷了出来。
“都给老子滚!”马凌一声咆哮,说完挥起拳头向慧悟冲去。
清正见状提起一口真气,横身当在了慧悟身前。大吼道:“住手!”
“魔由心生。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若施主依然恣意妄为,只怕再回不了头了。阿弥陀佛!”慧悟说完全不在意马凌的攻势,左手轻轻把清正掩到了身后,右手一指点向马凌的额头。
他速度之快,超出了马凌的视线。
马凌只觉豁然开朗,心里一阵清明。感觉自出凤栖山以来,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他的双眼逐渐变的透明。
他仿佛看见了奶奶,看见了邢无极,看见了红衣姐姐。最后不由双膝跪地,像小孩子一样咧开嘴笑了起来。
慧悟一字一句顿道:“施主应修身养性,既要守护至亲至爱,必先守护自身。若堕入魔道,尔等之祸而非福也。施主可明白?”
马凌听着暮鼓晨钟般的话语一字字敲击在自己心中,此时早已恢复了理智。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谢大师!”说完起身双手合十向慧悟虔诚地施了一礼。
“善哉善哉,施主深明大义,苍天之福也。”慧悟说完转身对清正道,“我的好徒儿,你过来,让为师再好好看看。”
清正闻言跪在慧悟的脚前,眼中含泪,道:“师父,弟子,弟子请求师父责罚。”
慧悟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清正的话,从头到脚细细看了清正一遍,眼中满是疼惜。随即正色道:“雷音寺弟子清正。你屡次破戒毁我寺声誉。再加上你尘缘未了。现将你逐出雷音寺,收回清正法名及八宝禅杖。从此与我雷音寺再无瓜葛。”
清正满脸不可置信地问:“师父,我……?”
“不必再说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也不必强求。想必你已见过指路道人。你终归也还有你的宿命。为师希望你以后勿忘初心,时时都有一颗向善的心。这样为师就很欣慰了。”
清正的泪水划过脸庞,泣声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慧悟点了点头,柔声道:“你心中定有许多疑问,你问吧!”
清正的眼睛忽然亮了,他颤声问:“我妹妹小柔她,她是否还活着?”
慧悟点头道:“她还活着。”
清正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他又哭又笑,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望着慧悟又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慧悟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相见不如不见。现在的她或许也不想再见你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怎么可能不想见我。”清正吼道。
元宵一把抓住慧悟的手调皮地说道:“大师,既然你说清正哥哥他尘缘未了,想必也是因为他妹妹吧。是福是祸,他自己选择的,不如就让他自己去面对吧。”
慧悟不忍地叹了一口气:“焦柔她,她就在寺里面。”
慧觉指着清正惊道:“师弟,焦柔,她,她竟然是他的妹妹?”
慧悟心有惭愧的点头:“是。”
慧觉恨声道:“师弟,你糊涂啊。”说着拉起清正道,“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清正现在已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他们说话,更是不知所云。只听得慧觉柔声道:“是时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了。孩子,你可还记得你入寺前的名字?”
“记得。我的名字叫焦斌。我妹妹她叫焦柔。”
慧觉点了点头:“从今以后,你便还叫焦斌罢。”然后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慧悟,最终还是缓缓道,“其实,你妹妹焦柔她是一朵活体灵芝。”
“什么?”焦斌、马凌、元宵齐声问。
“不错。她确实是一朵活体灵芝。灵芝:治愈万症,其功能应验,灵通神效,故名灵芝,又名不死药。受地势和气候影响,能成活的灵芝少之又少。又受虫灾,最后成品更是少有。”
慧悟转过身,接着说道:“贫僧一直认为,人的潜力无穷无尽。凡人用之不到万分之一。早年我偶然经过长白山遇一老翁,以灵芝入药服用,与体内精气相融,竟可调动体内无穷无尽的潜力。所以当我游历归来,四处找寻灵芝神药。却一无所获。有一天却发现后山长满了灵芝。那些灵芝足足有人高,争芳斗艳。我高兴极了。不料却发现了你们兄妹两个。”
慧悟心有愧疚,眼中流露出诸多歉意:“当时见你们时,我竟无法看透你妹妹的命脉。后来才发现她是一株活体灵芝,她是为了你才用自己的血浇灌了那么多灵芝啊!她知道你们终有一天会分开,她希望你好好生活,才不惜牺牲自己。哎,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便化作黑衣人挡住了你们的去路。”
焦斌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大喊道:“别说了,别说了。妹妹,是哥哥对不起你。”
慧悟涩声道:“你们兄妹情义之深令我敬佩。你们竟一起跳下了悬崖。她耗尽修为终于保全了你的性命。当我赶到,你已昏迷,而你妹妹也容貌尽毁。她为了让我放了你,竟答应做我的药种子。我那时也终于幡然醒悟,便救了你便把你收为了徒弟。”
“这一定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焦斌双拳紧握,关节咯咯作响。
马凌和元宵一起扶起焦斌,眼中含泪。马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慧悟难过地道:“孽缘因我而起,那就因我而灭吧。请方丈师兄责罚!”
焦斌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凄然道:“我妹妹她在哪里?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依然是我的妹妹。这辈子都不会改变。我要见我妹妹。”
慧觉慧悟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率先向寺内走去。焦斌摇摇晃晃站起来,由马凌和元宵扶着跟在了后面。慧觉走到一处大殿前,道:“你妹妹就在里面。”
焦斌慢慢的走到门前,双手颤颤巍巍抬起,却始终不敢去推开那扇门。他怕,他怕看到妹妹的样子而无法原谅自己。他的眼泪无声划过。他的心在滴血。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了。
有人问我,这世间最远的距离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是生与死;有人说,是天涯海角;有人说,是他还在坚持而她却放弃了。我说,这世间最远的距离,是明明我就在你眼前,你却不敢看我。
“哥哥,哥哥。是你么?”
大殿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如清晨小溪叮咚的流水,如午后阳光下的鸟语花香。
“小柔,是我,是我,我来了。”
焦斌再无迟疑,用力推开殿门,大步跑了进去。边跑边喊:“是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对不起你。”
然而他却忽然愣住了。
在大殿的正中央,一个仙子般的少女背对着众人。她一袭蓝色长裙刚好掩住自己的脚踝。长袖淹没了那想象中绝美的手。恰到好处的披肩长发像瀑布一般落在蓝色海洋中,正遮住了白皙的脖颈。
她尽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却被大起大伏的胸膛出卖。
她柔声道:“哥哥,真的是哥哥么?”
“是哥哥,哥哥来晚了,妹妹你受苦了。你转过身,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不要,知道哥哥过的好就够了。我不想给哥哥看我的面容。我怕,怕吓着哥哥。”焦柔嬉笑道。
“没事,哥哥才不会嫌弃你。你是哥哥最爱的人。”焦斌慢慢走向焦柔,去拉她的手。却只拉到空荡荡的衣袖。惊道:“妹妹,你的手?”
“哥哥不用担心。我很好呢?”
“你到底变成了……”焦斌猛的走到焦柔面前,一张脸忽然变得极度扭曲。他无比愤怒地嘶吼道:“是谁,是谁把我妹妹弄成这样子的?”他双手握拳,骨关节因为用力咯咯作响。由于愤怒,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他举起八宝禅杖,朝着慧悟咆哮道:“是不是你?”
慧悟因为惭愧而满面通红,道:“是我。你杀了我吧!”
焦斌恨得咬牙切齿:“自入寺以来,恩师对我爱护有加。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武功,教我佛家大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心中,早就把你当做了自己的父亲。但小柔,我的至亲至爱,却被你折磨至此。我若杀你,是我不忠不孝。若不杀你,天理难容。”
焦柔转过身急忙拉住了他,她这一转身,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