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小柔转过身的那一刻，马凌分明看见了她一张血红色的脸庞。他直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柔会把自己包的如此严实，因为她的全身跟脸一样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在一瞬间感到了恶心，却更多的是愤怒。
别说焦斌，即使是马凌和元宵，都感到了残忍。他们不敢想象，如果这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会不会直接气昏过去。
焦柔却落落大方地看着焦斌柔声道：“哥哥，你误会慧悟大师了。我是自愿的。”
“误会？我哪里误会了？你这个样子，让我这个哥哥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焦斌转身对慧悟斩钉截铁地道：“弟子这一身修为是恩师所赐。今日我便把这些全部都还给你，从今而后，再见你时我必以命相搏。”
他说完自己将手里的八宝禅杖狠狠打向自己的仙台，一身修为被这一禅杖打得荡然无存。焦斌哇的吐了一大口血，打了一个趔趄。慢慢缓住身形，抱起了小柔，柔声道：“妹妹，咱们走。”
“你这又是何必。这一切孽债由我而起，自然也由我而还。”
慧悟解下自己的破旧袈裟，整整齐齐叠好。把随身的佛珠不舍的放在袈裟上。跪在慧觉面前道：“方丈师兄，我罪无可恕。请把我逐出雷音寺。雷音寺佛威永存，别让弟子辱了佛门清净。方丈师兄，雷音寺，佛门基业，千万别毁了。”
他说完也双手成掌，用尽力气连拍了三掌。一掌散了修为，二掌散了仙台，三掌散了魂魄。
“师弟你……”
慧觉一闪便闪到了慧悟身边，却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他默默地看着魂飞魄散的慧悟，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慢慢捧起那静静躺在地上的袈裟和佛珠，步履蹒跚的向正殿走去。
“师兄，师弟他？”
人随声至，从大殿上方急速飞来一个瘦小和尚，身上也披一件破旧袈裟。看样子，竟也跟慧觉长的一模一样。来人却不是慧远是谁。
慧觉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他此时一点不像是一个得道高僧，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慧远看着慧悟方才的地方痛心疾首地大吼：“师弟好走！”
慧远也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淌下了泪来。
他掩面擦干自己的眼泪，看了看众人，凄然道：“各位施主，由于敝寺今日发生了这许多事，还请就此下山去吧。阿弥陀佛！”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犹如电光火石般，众人都看得呆了。
马凌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切便已结束了。
“慧远大师且慢！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走？”
听这声音忽远忽近，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哪位朋友到访敝寺，还请速速现身。”
慧远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飘出去很远。众人却只听得回音一遍遍回答着：“现身，现身，现身。”
慧远又厉声道：“施主如此畏首畏尾，可是见不得人么？”
“人我倒是见得，就是见不得鬼。”那声音又忽远忽近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慧远面色一变，不客气地道：“施主这是何意？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
“哈哈哈，好一句朗朗乾坤。你不就是朗朗乾坤下的一只鬼？”
一个头戴斗笠全身黑衣的男子缓缓从寺门处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完全忽视了慧远的怒目而视。
“施主你青天白日侮辱我佛门清静之地，可是欺我雷音寺无人？”慧远不怒自威，袈裟无风自鼓，一股摄人的气势散了开来，连马凌都感到了危险。
“你这雷音寺要是清净，这世上也就没有嘈杂的地方了。更何况，慧悟已经先走一步，你们还有谁是我的对手？”戴斗笠的人笑哈哈地说道。
“好大的口气。那贫僧倒要讨教讨教施主的高招。”慧远说着就要动手。
“别别别，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只是想来告诉她一个秘密。不过既然你想死，我也不妨杀了你。”戴斗笠的人笑着走近元宵，仿佛真的不把慧远放在眼里。
“狂妄！看招！”慧远身后的袈裟忽然间冲天而起，在他身后形成了一道屏障。他把佛珠抛向天空，双手合十，厉声道：“佛法无边！”忽然佛珠幻化成了无数颗佛珠，像雨点一般往来人身上泼去。
没人看到他的动作，没人看到他的剑。
一眨眼后，他的剑已刺穿了慧远的咽喉。
佛珠还是那串佛珠，掉到了地上，碎成了粉末。
慧远一脸不可置信，他甚至到死也不会想到，在他面前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吃吃的说不出一句话，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慧觉如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般慢慢走了过来，道：“柳如歌施主，你有什么秘密，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也好。反正这秘密你也是知道的。”柳如歌大笑着将头转向元宵，大声道：“小姑娘，你娘也在这寺中，你难道没有感应到？”
其实自从元宵到了这雷音寺，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好似周围有好多双眼睛要把自己看穿。只是转瞬间发生这么多的事，让她无法顾及这种感受而已。现在经柳如歌这么一说，感觉愈加强烈起来。问道：“我娘在哪里？”
慧觉厉声道：“她娘不在这里。施主造次了。”
柳如歌嘿嘿笑道：“她娘当然不在这里，因为她娘就在我们的脚下。”
马凌惊道：“脚下？难道这雷音寺的下面自成一方世界？”
慧觉怒道：“胡说八道。看来老衲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他说完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禅杖，这禅杖毫不起眼，柳如歌的眼神里却现出了一丝慌乱，随即大笑道：“怎么，现在就要灭口了么？就算我打不过你，你也不一定能杀了我吧？”
“罢了罢了。今日起，这世间再无雷音寺，再无三大神僧。你说的不错。这雷音寺下面，其实连接着亡灵之海。师弟，你的苦心终究还是化为了泡影。可悲，可悲啊！”
慧觉收起气势，步履蹒跚地走到焦斌面前道：“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兄妹。这一拜就当我替他们赔罪了。”说完他竟然果真跪倒在焦斌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焦斌的心中此时五味陈杂。
他索性闭起眼睛，紧紧抱着小柔，不再看任何人。
慧觉又步履蹒跚地走到元宵面前，跪了下去真诚地说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你母亲的确守在亡灵之海的出口。老衲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说完又恭恭敬敬给元宵磕了三个头。
他仔细抚摸着手中的禅杖，良久才自语道：“老伙计，对不住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焦斌身旁，双手轻轻搭在了焦斌后背上。
焦斌只感觉从后心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内力，这些内力在他体内自动游走，最后归于丹田。
焦斌心急如焚，却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好木讷的接受着这功力。
一炷香的功夫，慧觉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的眉宇间却透露着兴奋。
慧觉正色道：“正如师弟所说，希望你以后勿忘初心，时时都有一颗向善的心。”
焦斌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只好任由泪水打湿脸庞。他看着慧觉一步步艰难的向雷音寺外面走去。他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慧觉把手中禅杖奋力一扔，禅杖正落到焦斌面前。
焦斌放下小柔，握紧禅杖。却见这禅杖也在不住颤抖。是悲伤抑或不甘？或许更多的是不舍！
慧觉轻声唱到：“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喜乐忧愁，皆归尘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柳如歌似乎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他轻轻哎了一声，忽然对元宵笑道：“天火已过，鬼火将至。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焦斌抱起焦柔走到马凌身边道：“马兄弟，我们就此别过吧！”
马凌问：“你计划去哪里？”
焦斌茫然道：“我不知道，或许离开这世间纷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我欠我妹妹太多，如今她变成这样，我只有尽我之力去保护她，照顾她。才能微微减轻我心里的愧疚。”
马凌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道：“也好。”
然后马凌拿出身后的酒袋子递给焦斌：“来，焦兄，你我兄弟再喝一杯。无论再不再见，你焦斌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焦斌红着眼接过酒袋子，咕咚咚喝了几口，扔给了马凌。哑然道：“好。我焦斌今生有你这个兄弟也无憾了。”
马凌抱拳笑道：“焦兄，珍重！”
“珍重！”说完焦家兄妹两慢慢向山下走去。
焦柔远远叹道：“酒中自有万千语，互道珍重千万里。愿君此去阳关道，艳阳高照无阴雨。”
马凌托起酒袋子，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大声道：“元宵，我们走。”
元宵从万千思绪中缓过神来，悄然道：“凌哥哥，我怎么老感觉怪怪的？”
马凌道：“怎么了？你可找到了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