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副楼里的人基本上都去了主楼帮忙,和暖就全身心地养胎了。而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们觉得阿暖茶楼的茶和点心确实不错,也纷纷跑到主楼再去过一把嘴瘾。
副楼就一直被封着,官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动作,没见得有人来看,更别提来挖了。
王家人见自己的流言居然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也是非常满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王莽想了想,是时候该去和知县打打交道了。
不过,还没等他出发,他儿子名下的醉仙楼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是一件天大的事!
这件大事发生在阿暖茶楼副楼封楼后的第十六天。
那天,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阳光从天空碎碎地洒了进来,飘荡在空气中,织成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漫着温馨的味道。在阳光的映衬下,大地上的每一样事物都显得那样俏皮,那样快乐。
大街上人来人往,都出来感受春天的气息。阳光斜斜地照射在每个人那红扑扑的脸颊和那上扬的唇。
醉仙楼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门口不停的有食客进进出出,碰到熟客的还打个招呼,唠个嗑,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在醉仙楼的后厨里,每个厨师都忙的团团转,热火照映着他们的脸庞,汗水不停地滑落。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长个三头六臂,同时炒十道菜。
因为天天开火生灶的关系,后厨里面的温度很高,比外面至少高四五度,于是乎,隐藏在黑暗中的某种动物觉醒了!
它们扭扭自己的身体,睁开碧绿的双眼,晶莹的双眸射出冷冷的光,仿佛杀人与无形之中。经过一个冬天的冬眠,它们开始外出觅食,有的甚至已经脱掉了原来的外衣,一条细长的舌头时不时地从嘴里射出,发出“沙沙”的声音,它们正等着猎物的到来。
只见一条蛇从墙缝里探出脑袋的一角,盯着前面不断摇晃的手臂,在千钧一发之际,它纵身一跃,一口咬上了它心心念念的猎物!
“啊!”
被咬的人发出一声惨叫,丢掉手上的刀,紫着一张脸,睁大双眼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小臂,大声喊道:“有蛇!有蛇!”
咬人的蛇晃晃悠悠地在桌子上爬来爬去,昂着自己骄傲的头颅,扫视着前面一群猎物。
听到惨叫声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到这么大一条蛇也是吃了一惊。有几个胆大的已经拿起菜刀准备去把蛇砍成两断做蛇汤。可是还没当他们走几步,埋伏在地上的蛇也纷涌而出,咬住他们的小腿。
“啊!”
“啊!”
“啊!”
几分钟不到,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很多人纷纷倒下,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快逃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些幸免于难的人连忙打开房门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着:“大家赶快逃啊!有蛇!有很多蛇!”
他们一路跑到前厅,穿过吃饭的人群跑到大街上,接着便四下逃窜,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那些食客们一听说有蛇,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连忙拖家带口就往外面跑。因为现在正值吃饭高峰期,人非常多,然后大家全部都涌向狭小的门,导致很多人都摔倒了,被人踩在脚底下。
“别踩啊!别踩!啊!我的手!”
现场到处充斥着妇女孩子的哭声和惨叫,正在这时,后院升起了一股黑烟,接着就是熊熊火光!原来那些厨师只顾着逃命,没有熄火,导致锅里的菜烧焦,烧干,最后大火就窜了上来,烧上了房梁。
因为房子都是木质结构的,所以整栋楼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这会儿大家的惨叫声更加多了,每个人都想冲出去。可是越努力,人群就越是没有往前挪一步。祸不单行的是,他们还看到一些蛇爬了出来,往他们那儿爬去!
“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外面的人看见这个场景,连忙抡起斧子,棍子,板凳就把窗户和门砸了,开出了一个大洞,这才让里面的人都跑了出来,有些倒下的也被一些眼疾手快的人给拖了出来。
“大家赶快救火啊!求求你们了!”
醉仙楼的管家在大门口大喊大叫,急的脸色都白了。他不断擦着额头流下的汗珠,哆嗦地指挥着,心里却大呼完蛋!他的这条命看来是保不住了,还是赶紧回到家里收拾东西,逃命要紧!
于是,他趁别人不注意,一个拐弯就不见了人影。
醉仙楼发生的这件大事不一会儿就传到了王远和王莽的耳中,他们一听,吓得连饭都没有吃,急急忙忙地就赶到了醉仙楼。可是到了那儿之后,他们发现大火已经被扑灭地差不多了,整个醉仙楼就剩下了一个焦黑黑的躯壳,空气中全是烟灰,呛得人不停地咳嗽。
而官府的人也才刚刚到达现场,见醉仙楼的主子来了,官兵的头目捂着口鼻走到王远面前,看着他说:“你就是醉仙楼的少东家?和我们走一趟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远此时此刻已经傻眼了,他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久的酒楼就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了!
不过做爹的王莽还保持着一点理智,他看了看自己伤心欲绝的儿子,对官府的人说:“我儿有伤在身,不能去……”
“管你儿子有伤还是没伤,发生了这么大的伤亡事件,就得去衙门!”官兵头目一把抓住王远的胳膊就往一边拽,他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会儿!呛死人了!
这头目是新人,不知道王莽与知县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就拿出了官架子,把王莽气的差点说不出话。
“哼!老夫也去!”王莽一甩袖袍就拽过自己的儿子,他要叫知县把这个没有眼力见的人给开除了!
而王远在拉扯的过程当中一直处于呆滞状态,没有反抗的迹象。
“随你!”官兵头目翻了个白眼,带着王莽父子就往衙门走去,走之前还吩咐自己的手下道,“你们把这边看好了,伤者都送到医馆,死者都先送到衙门的验尸房里,然后叫仵作来验尸。还有那些蛇都给我抓起来,这可都是证据!顺便找找当时的目击者,有几个就找几个,越多越好!”
“是,大人!”
此时路边站着的一个人看到这个场景之后,连忙低着头往后退出了看热闹的人群,朝莫府走去。
而那人一回到莫府就摘掉头上的斗笠,往后院冲去。
“师傅师傅!王远被抓进官府了!哈哈,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原来,被派去刺探军情的是一直闲不住的玉刀,他一得到消息就跑回来告诉师傅。
莫冰此时正在陪和暖说话,听到响动之后就来到院子里,玉墨,玉剑闻声也从房里走了出来。
“玉刀,快和我们说说具体情况!”玉剑有些兴奋地催促道。
“哈哈,今天你们都没去真是可惜了,那场面真是相当壮观啊!醉仙楼整栋楼都烧了起来,火苗都快窜到天上去了!地上还爬着很多蛇,里面的人全部都跑了出来,那些小二和厨师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最重要的是,醉仙楼的管家偷偷跑路了!”接着玉刀便自己演了起来,“然后官兵们就来了,带了一大帮人,王远和他爹刚来到现场都被带走了。你们看着,当时王远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
说完,玉刀就模仿起了当时王远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
虽然说玉刀是夸张了一点,但是大伙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实在是解气!终于给王远他们重重一击了!
“这样好,我们本来没想到会着火,现在大火一烧,一些证据肯定都被烧没了,谁都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玉剑满脸兴奋,感觉是打赢了一场持久战一样。
“你们几个听着,虽然今天王远被带走了,但是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无法预料,不要高兴太早,要注意隐藏自己的情绪。”莫冰听完玉刀的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反而给这些小鬼头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是,师傅,那我们接下去要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先静观其变。”
“好的,师傅,那有什么事请随时吩咐我们!”玉刀,玉剑和玉墨异口同声道。
莫冰点点头,回到房间继续和自己老婆温存,而那三个小鬼头则趁着今天的好天气约好出去玩,顺便把玉琴和玉画也带了出去,来庆祝这次首战告捷。
……
随州衙门。
官兵头目把王远和王莽两人带到了知县大人的面前,抱拳禀报:“大人,我已将醉仙楼的少东家带来了,不过他的父亲执意要跟来。”
“知道了,下去吧。”
知县此时是穿着便服,背对着王莽父子的。等到官兵头目的脚步声消失了之后,他才转过身,走下台阶。
“王莽兄!好久不见!”
“哼,梁知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王莽指的是他们两人被冷落了这么长时间。
“呵呵,对不住对不住。在手下面前我还不是得拜拜官架子么,不然我的面子可往哪搁啊,你说是吧?来来来,快坐,快坐,令公子也坐。”
王莽和王远纷纷落座,不过王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令公子这是怎么了?”
梁知县看了看王远无神的双眼,有些疑惑。
“应该是吓着了。梁知县,您可得好好查查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发生的也太蹊跷了!”
“是是,一定一定。”梁知县闻言连连点头,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是,令公子免不了牢狱之灾,毕竟这是出了人命的,而且有很多人举报你们醉仙楼出现了蛇,咬死了很多人,甚至还有人说不知道那些菜有没有毒。据我所知已经有几个都出现了拉肚子的现象。”
“岂有此理!”王莽啪的一掌就拍在了桌子上,这力度让桌上的茶盅都跳了三跳,也成功地把王远给拍醒了。
“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王远先是疑惑,看了看四周,然后忽然跳了起来,往外冲去,“我的醉仙楼!我的醉仙楼!”
“远儿!”王莽连忙拉住自己的儿子,扭头对梁知县吼道,“你看他这个样子能进监狱吗?手也受伤了,脑子也不清楚了!我不同意!快找个理由放我们回去!”
“这……王莽兄……”
“梁知县,赶紧把这件事情给我压下来!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万两白银!”王莽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已经有些拉不住自己的儿子了。
“爹!你这是干什么!赶快放手!”
梁知县看看正处在拉锯战的父子两人,心里盘算了一下十万两白银的价值,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姑且试试,王莽兄,可别忘记你说的话。”
“梁知县!凭我们十多年的交情,你还不相信我吗?”
听到梁知县质疑的话,王莽显得很生气,他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儿子,深怕他再惹出什么麻烦。
说到十年的交情,梁知县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十年前他刚上任的时候因为太年轻,没有经验,所以误判了一个案子,最后听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建议,把当事人在狱中给弄死了。为此他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每天都提心吊胆,深怕这件事情被发现,自己的乌纱帽就丢了。不过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这件事情除了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之外,也并没有人起疑。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也逐渐被人淡忘,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才让他走出了阴影。不过也从那过后,他的心就变得越来越黑暗,手也变得越来越肮脏!
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让自己上了贼船之后就再也下不来了!
“王莽兄,你别这样说,我没这个意思。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那还劳烦梁知县给我们爷俩安排一辆马车。”王莽给了梁知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然后就被儿子拖着往外走去。
梁知县立马安排下去,雇了一辆马车。在秘密地把王莽父子两个人送走之后,他坐在太师椅里,单手扶额,神情显得异常急躁。
“算了,这件事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于是,梁知县命人对外宣布:此次醉仙楼出现多条蛇和大火的原因不明,衙门正在调查之中,如有进展,便会立刻告知大家。也请死者家属节哀,请伤者安心修养,衙门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醉仙楼的少东家王远已经被看押,衙门的人一定会询问一些具体情况!
于是玉墨玉刀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满城都贴出了这样的告示。老百姓们聚集在告示面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们几个也挤进人群大致浏览了一番,了解到了最新近况之后,就回府禀告了莫冰。
莫冰当时只是轻微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当晚,他带着玉墨,穿上夜行衣,准备潜入衙门的监狱,去“探望”一下被吓得失魂落魄的王远。
随州的牢房在一个有点偏僻的地方,但是离衙门不远。莫冰和玉墨在躲过看守人的视线之后进入了牢房。
这牢房的味道有点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瞬间熄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而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莫冰和玉墨沿着有些坑坑洼洼的路走着,越到里面越发现这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甚至比城濠还要低,所以显得异常的潮湿。
他们一间间的走过去,发现每间牢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开在高高的,囚人举起手来也够不到的地方。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时分,可能也是若有若无,估计傍晚的时候,随州其他地方天还没黑下来,这里早就变成乌黑的了。
而从前用以锁住犯人防止他们越狱的镣铐和链索,还空挂在土牢的墙上,已经生了锈。在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腿骨,可见那个囚人不仅是瘦死在牢里,而且是被折磨成骷髅的。
玉墨仔仔细细地一个个看过去,发现里面的人不是肮脏的,就是蓬头垢面的,根本不像刚刚关进来的,所以看一个就排除一个,直到走到了牢房的尽头也没有看见王远的身影。
兄弟两人分工合作,一人看一边,到了最后一间牢房的时候,莫冰低声询问道:“看见王远了吗?”
“没有,师傅,王远好像并没有关在这里。”
莫冰沉思了一会儿,拍了一下玉墨的肩膀,“走吧,王莽这么疼爱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会让他待在这样的牢房里的。我怀疑王远根本就没有被抓,梁知县的告示说了慌。”
“怎么能这样!”玉墨此时非常愤怒,他心想,好不容易可以让王家的人也尝尝当年爹和娘受的牢狱之灾,没想到和自己想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没准王远此时此刻正在家里美美的睡大觉呢!“不行,师傅,我们再去王家大院看看!”
莫冰能够体会玉墨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点点头,和他一起前往王家大院。
玉墨猜的果然没错,在原来属于他的房间里面,王远正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熟睡,外面还有两个丫鬟在看着,伺候他起夜。
趴在屋檐上的玉墨捏紧自己的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瓦片上!
“别冲动,回去再说。”
莫冰把玉墨从屋檐上拉了起来,带着他迅速离开王家大院,回到莫府。
“堂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玉墨虎目圆睁,一脸怒气。渐渐的,他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只见他咬紧牙关,嘶叫一声,将强硬的拳头用力地击向树干,那皱着的树皮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苦一样。
“俞默。”莫冰走上前,将玉墨已经受伤的手拉离了树干,叹了一口气,“别这样,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从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官府和王家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才可以放他出来,还谎报了情况。或许这也可以解释当年你的父母为什么并没有犯很大的过错却惨死在狱中了。”
玉墨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莫冰低吼道:“堂哥,你想说当年是王莽让官府里的人暗中杀了我的爹娘?!”
莫冰缓慢地点了点头。
趁玉墨快暴走之前,莫冰赶忙说道:“俞默,你冷静一点。”然后,从衣襟里面掏出一份火漆信,对他说道,“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应该会对我们产生很大的帮助。”
玉墨的眼眸慢慢降温,他看了看自己的堂哥,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信,坚毅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