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牛马有情索阴贿,老汉离魂听天机。
上回说扯谈之突然复转而归,释解十年失踪之迷,老员外痰迷昏死,挺尸之前遗命三事。
众子弟虽不解,但无措可施,只得听话传请各户来庄商议,便有了上文所说的。
当日下午将妃如从胡府接回,又请到各户管事家长去别院商议。当然,妃如父女,谈之夫妻,一别十年相见自是喜悲参半,相拥而泣。此段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那挺尸昏死的扯员外,自见谈之立于院中,便喜极痰涌呼吸不畅而头迷晕倒,吃了那“定魂丹”后,方觉神智略有清醒,闭眼呼唤孙子谈之。
再睁眼时,谈之已在榻前,思及往事触景心酸,遂问询当日之事。哪知才听得两三句,便觉眼前昏昏发黑,身也愈来愈沉,竟而被人一把扯住,拽入地下。
那员外极力挣扎,哪里脱得开,眼见越坠越深,呼喊无人答应,一忽儿便着了地。
刚一着地,便听身后有人说话:“员外老爷,别喊了,跟我走吧。”
那员外听着说话,一转身观看,便吓得个混身毛竖,原来正是拽他那物冲他龇牙哄嘴呢。
那物身高七尺,人身马首,手持钢叉;另还有一物陪同,也是身高七尺,却是人身牛头,手持巨斧。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二个野兽。
“你,你,你们是什么东西?”老员外吓得点指问道。
“员外老爷,您可别屈看了我二位,我二人虽不是东西,但也有名姓,我乃星月马,它乃牛银牛,这里便是地轮府。你已是离魂变鬼再不为人了,走吧。”两怪物说道。
员外这才知自己已死,以往听过地府之说,原来今天真到了这里,心倒静下许多。
深思言道:“二位大神。”
“莫叫神,我二人与他们非同路,若再叫神,我便勾出你肠子勒住你嘴。”
“那二位是…?”
“你叫我马面爷,它是牛头爷。这地府你也听说过吧。到了这里,便归我两个管了。废话少说吧,跟我们走。”那马面上前就来拉扯。
“二位爷,老汉身体不适,求求你们慢慢扯来。”
那员外还思自己有病,行不得快路,却被马面一把抓住右臂,拉着飘行。看来这人变魂以后没了肉身斤量,只跟帛絮般轻重。
“你可有何物来孝敬我们二个爷的?”那马面一边行着,一边问着扯员外。
“有,有,二位爷且住一下。”员外答道,思量自己随身带有小银宝。
见停了下来,就伸手向怀中摸去,结果什么也没有。原来这世间所有真金白银,到了下面竟是丝毫带不去。
半天功夫,员外才摸出张纸来,见那纸上赫然写着:纹银一百两,一看就顿觉没了心脉。
这本是随意写给小重孙认字玩的,怎么就只把它带了来?
如今在这里,要的是真金白银,自己虽是家财万贯,现在却分文无有,穷光蛋一个,那二兽如何能容得。
“二位爷,呵呵,老汉我来的匆忙,未带得什么东西教敬你们,请……”话未说完,那马面披头一把打了过来,顺手扯过纸去。
“没有孝敬爷的,一会给你好看,咦……你这老儿,为何骗我两位,欺我不识字吗?这分明就是百两银票,怎说没东西呢?”
“那,那……”员外想说,这是写着玩的,假的。
可那没那完,那马面将票揣入怀中又说道:“走吧,随我慢行。你老儿不懂的,在这里,这便是钱了。你人世间当真金白银的,在这地里只为粪土,人世间烧的纸宝、写的纸票这里却是真金了。
只是,哪有人会知道死了的事,哪会生前写纸钱给自己用,所以总是把金银陪葬,结果,到了下面,却适得其反,金变粪了。唉,你这老儿,写的少了,若写万两,我两位便发财了。”
这扯员外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地下还有这种荒唐奇妙之事。
想想世人无知,一味专营私欲,争财好物,收集珍奇古玩,弄不好身败名裂,身首异处,活得长久的,倒头来所贪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便觉世人活的愚昧。
“二位爷,那在世上如何做才能这里得亿万财?”员外问道。
“你这老儿,问这作甚?说与你听也无妨,你也无法再返人世了。听着,世人为你烧得素黄纸宝一个,地府便得万两真金,若有人为你烧得万个,你便得万万。若是只烧白纸或白纸做的纸宝,这里只得百两,将够买路钱,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老汉答道,心却叹息,自己无法再返人世,纵是知道又能如何?
一路再无言,那马面牛头说着鬼话,老汉也听不明白。走过九曲十八弯,终到一个酒馆。那酒馆挂着“迷魂酒肆”招牌。
“老太婆,来人了,来碗酒暖暖,过了桥这天就凉了。”那马面冲里屋喊道。
“你这两个牲口,又哪里拿人去了?”门帘一挑,走出个半百婆子,端着一碗混汤过来。
刚走到近前,却“咦”了一声,将那马面牛头拉到一边,嘀咕着。“我说你这二个牲口也不好好长眼睛,这老儿分明还有‘定魂丹’护着心脉,纵是这迷魂汤也解不了定魂丹药效,如何散去六魄?”
“这,我两个牲口也不知道呀,只是按着时辰拿人,这可咋办?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交人,若过不得桥,便得治我两个渎职之罪,求婆子给指点指点吧。”那马面求道。
“你快将他原路送还一刻,那老儿在世上阳气一吸,便可立解定魂之效,再立马将他拿下拉回,这回光返照时刻极短,你见他真气一散,就可再行拿下送来,并不耽误时辰。”
“极妙极妙,我两个即刻就办。”马面欢笑而道。
老员外不知那三个在说些什么鬼话,却见嘀咕半天,马面牛头转过来对他眦牙,可能算是笑样说道:“老儿,今个算你捡着了,你若有未了之事,看在你银子份上,便给你一个机会上去透口气,但只许一口气话语功夫,若是断了,便再行将你拿下。走吧。”
说罢,不管员外听没听明白,拉着就原路走去。
刚行得五曲十弯。却见那马面牛头突然警觉起来,拉着老员外就闪到路边躲起来,牛头还顺手点一下,顿令员外动弹不得,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原来,是路上远远飞来二个白衣修者。
“师姐,你说我们落云镜花收的那些弟子,哪个可能就是魔那个?”左边的白衣女子对右边白衣女子说。
“莫要提魔那个,妹妹怎么糊涂了,魔那个在俗域世上应该只有十岁至二十余岁之间,尚处俗家聚元或初元紫澜拜月之期,我们从紫澜新收来的弟子,哪个不是经最少百余年才飞升入落云的,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原阶”右边的白衣女子说道。
“也真是,还是姐姐心思快,我就没有想到这点。只是这次我们来这牲口之地,若遇到魔界修者,我们是不是还要寻他们的晦气?”
“妹妹,你就是喜欢打架,依我看,还是消停些好,别看现在魔界被我们二界欺负得不成样子,他们是隐忍不发,努力寻找他们的主子。魔那个现在尚未历劫入魔,我们两界中不知那个就是他,若是有一天真的成魔修真,追究起来,我们都要遭殃。”
“那我听姐姐的,再遇到飞禽走兽,那些牲口之物,我也得善待他们一些,以往屠猫弑狗之时,我只当它们为腹中之物,真的没有想到这点。”那左边女子略有感慨。
“咦。什么东西?出来。”
行得近了,那右边女子突然神识一动,一道霞光罩住扯员外和马面牛头藏身之处。
“莫打,莫打,是牲口马面和牛头。”那马面牛头见行踪已被发现,赶忙出来跪下求饶。
“我当是哪个畜牲,原来是你们两个。”右边女子再伸手止住左边女子已挚在手中法器,说道:“为何鬼鬼祟祟,在此做甚?”
“二位姑奶奶,我二人本就是鬼,祟祟是因为拿了个到寿的老儿,要交差去,没成想半路遇到仙子,不敢与仙子同路,故躲起来,等仙子过后,我们再走。”那马面虽脸长嘴大,但口齿灵俐,说得二女一笑,放下手中法器。
“你这魔界牲口,还好今天遇到我二人,如是他人,怕就要打你们个马哭牛叫。下次再遇我二人,不可躲藏,闪到一边即可。听清没有?”那右边女子吩咐到。
“是,是,遵命。”那马面牛头早已被这初元灭身初期的天行修者御身法力场给压得喘不上气来,诺诺急答。那两女说罢并不看扯员外半眼,便转身飘然飞走。凡间死鬼多的事,她们根本用不着理会这入轮回之魂。
二女走罢,那两个牲口才抹汗松了口气,解开老员外结制。
马面说道:“今日受辱之事,断不可让这老儿传了出去,否则我两个将被那些牲口笑话。”
“兄弟,你怎忘了?一会再拿他下来,过了这九曲十八弯黄泉路,喝了孟婆子的迷魂汤,他哪里记得曾发生什么。”那牛头以前说话不多,现在说起来,倒是句句是理。
“恩。对,就这么办。”
两个牲口扯着老员外原路返回,行至个观天井口,原来三个是身处井底,那井口上端微亮,雾气蒙蒙看不清所在。
只见马面突然将那钢叉杵到扯员外脚下,一个扬撅,顿时将扯员外挑起直飞抛出,穿过雾光,身上一惊颤,人便醒了,正听到扯谈之讲那无花送玉佩汇子修行之事。
之后,所发之事前文已表,再不重述。
那扯员外遗命三事,次日正午并未还阳。众子女按遗命送至“鬼泉洞”烧宝送财,扯员外在地府之中究竟又发生何事,本卷暂且不表,以存悬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