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五个人的馆内全体会议开始了,黄野摆出一张一本正经得令人发笑的胖脸激动地宣布:“有一位企业家,对我的专业精神和学术成绩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为了支持我的,不,我们的香文化事业,他愿意每年无偿给馆里捐助一百万。”
贺岚溪、息子林和葛蔓互相看了看,心里的潜台词都是:那人是有病还是心瞎?
黄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对方本来要求我替换所有工作人员,但我据理力争,说我们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如果不能继续聘用你们,我也不会接受馆长的职务。他们考虑到我在这个领域里的权威地位,最后还是接受了。所以,我布置一下下阶段的工作。息子林、贺岚溪,你们两个人把馆里的藏品、文创产品的基本情况再整理整理,不能出任何纰漏,细节出黄金,不能让外人小看我们的专业水准。葛蔓,你,一会儿找我,我们碰一个新的工作计划,一定要把我们馆的文化调性体现出来,千万不能肉埋在饭里。”
大家应和,可心里都在纳闷这个冤大头到底是谁?
黄野打了鸡血似地忙乎一整天,大家焦头烂额只盼下班,谁想他又说捐款的企业家要请客吃饭,必须全体出席。
葛蔓最讨厌别人打乱她的生活节奏,气呼呼地合上电脑骂道:“这人有病吧?吃什么饭?”
“就是,今天我朋友过生日,都约好了,放人家鸽子,什么东西。”息子林也骂着。
贺岚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已经和妈妈说好了,接本本回柳园,这是闹哪出?有钱了不起啊!有病!
可骂归骂,最后几人相对叹息道:“去吧,谁让咱们穷呢,但凡有膀子力气早搬砖去了,至于在这儿受洋罪。”
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圆桌,稀稀落落坐着馆里五个人,显得气氛有点诡异,又有点凄惨。
“你们看这房间挺大的吧,比起袁总的办公室可小多了。那屋子一进去……”黄野把对每个人都说过一遍的话,又像从来没说过一样,口沫横飞地说着。
葛蔓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声不吭躲进洗手间;息子林不停地看着手机,和朋友远程开聊;贺岚溪也装模作样地忙着,黄野见大伙儿这么无精打采,正要发作,传说中的袁总出现在包间门口。
“实在不好意思,会结束得晚了。”
“不晚不晚,我们也刚到。”黄野赶忙起身打招呼,然后又催促同事们说:“这位就是慷慨捐助我们文化事业的袁总。”
贺岚溪觉得声音有点熟,眯起近视的眼睛一看,袁总?
息子林率先惊呼道:“天哪,原来所谓的袁总竟然是你啊。”
“你们认识?”黄野惊讶地问。
袁周走到贺岚溪身边,亲切地揽着她的肩说:“怎么能不认识啊?息子林,我太太的死党,对了,葛蔓呢,没来?”
“太太?”黄野顿时脑袋发懵,这个袁总居然是贺岚溪的太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贺岚溪其实也有些搞不清状况,说的好好的,一年捐五十万,怎么突然就翻了一番?而且不是说捐了五十万,就让黄野走吗,怎么反过来倒成了他留下我们?这波操作有点乱。
袁周挨着贺岚溪坐下,笑吟吟地说:“发什么呆?点菜吧!同事们都在这儿,吃点新鲜的。”
“我不会,小息息来吧。”贺岚溪把菜单推了出去。
息子林推辞道:“客随主便,袁总点吧。”
“那也行,我来。”袁周说着叫来服务生,几乎把贵得要死的菜色都点了个遍。
这会儿,葛蔓晃晃悠悠走回来,看着袁周说不出话来。
“看来这个惊喜有点大哦!”袁周调侃。
贺岚溪先恢复了镇定,她凑到袁周近前耳语:“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昨天晚上不告诉我?”
“真的只是想给你们几个人惊喜。”袁周打着马虎眼。
葛蔓摇摇头长叹一声:“什么惊喜,简直是惊雷。你知道我今天被逼着写了多少字的胡话,为了骗你那每年一百万,我把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都写上了。”
“我考虑不周,一会儿我自罚。”袁周笑着赔不是。
黄野越看越糊涂,上午他见着的是这个人吗?还是长得像而已?那个人坐在板台后面,连正眼都没瞧过他,可现在呢,葛蔓这么数落都不着急,难道他真是贺岚溪的丈夫?
“黄馆,上午忙所以没来得及告诉您,我对沉香不懂,短时间内应该也没什么兴趣,但我太太喜欢这份工作,对这个馆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我才提出无偿捐助。至于您的工作岗位,我太太会根据您的能力做出合理的安排。”袁周不阴不阳地说着。
息子林心中狂笑,暗道:真痛快!袁周有一套,狠!葛蔓也笑笑不说话。
“黄馆长是香文化领域的翘楚、领袖,我们这样的小馆不敢留也留不起。”贺岚溪一句话封死了黄野的路。
袁周惋惜地说道:“那就有点可惜了,人才难得啊。”
“那也不能委屈了大才,黄馆长是肉,我们这群人就是饭,肉千万不能埋在饭里,是不是?”葛蔓把黄野平素里最爱说的一句话,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息子林也惺惺作态道:“是啊,黄馆长也该走出去濡养濡养更多的人,我们不能太自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损得黄野脸色从黑转紫,由紫转绿,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们……,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现在居然忘恩负义……”
“您能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吗?您一手带出来的?馆里哪项对外联络不是息子林在应酬?您显摆的哪条资料不是我查的?您说的哪句话不是葛蔓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快醒醒吧,别真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能拉开几石的弓!”贺岚溪冷冷地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