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脸上痛楚销魂的表情消逝了,代之以痛苦和恐惧。唐九歉意道:“玉奴,我要去死了,还是你先行一步吧,咱们黄泉路上再结伴同行。”他忽然感到大腿上针刺般一痛,他明白了,但不以为意,随后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卡在玉奴脖子上的手如石头般僵硬了。
这种惊恐的感觉瞬间即逝,随后一股甜蜜蜜的感觉充塞胸臆,他感到无比的快乐和幸福,这种快乐是他从未品尝过的,但他已无法知道自己已在瞬间死去,肢体正在痛苦,这种瞬间的快乐和幸福在他的脑海里却是永恒。
玉奴把他的手移开,大喘了几口气,看着他脸上正在扭曲变形的傻子般的甜蜜笑容,叹道:“唐郎,好好去吧,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我不怪你。你先动手倒使我良心得安,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做的替罪羊,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
她把唐九推到一边,起身穿好衣服,在厨房里拿了把锹,来到屋后,找准一个坟丘开始挖下去,挖了几尺深,便现出一口久已腐烂的棺材,她移开棺盖,从里面抱上来一具赤裸女尸,女尸下面是一具骷髅,也才是这坟墓的真正主人。
她把赤裸女尸抱回屋里,放在床上,此时唐九的身体已拘挛成一团,身上的骨头依然发出可怕的断裂声。她再度端详一番女尸,这就是她的替死鬼,尸体已肿胀变形,面目全非,但被药物控制,并未腐烂,如果经过验尸,人们会发现,女尸生前也是年轻漂亮、身段苗条的女人,死于唐门剧毒,女尸胸前一颗毒蒺藜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
她从开始就知道唐九只是纯粹利用她,教主也只是把她当狗一般驱使,无论事情怎样发展,她都无法逃脱一死的结局,她也早为自己安排好了金蝉脱壳之计。
她回到屋后,又把挖开的坟墓埋好,即便有人发觉这里的土色是新的,挖开后也查不出什么,只会认为是穷极无聊的盗墓贼所为。
她回到屋里,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想了一会儿,取出一枚纯金打造的金百合放在桌上,熠熠生辉。
她正想出门离去,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低微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惊,神色顿变,提起包裹来到厨房,揭开那口铁锅,先把包裹扔进去,然后人也钻了进去,又把铁锅两手端着摆好。
依然是马如龙、雷霆、许靖雯三人组合入林搜索,大队人马都在山路两侧埋伏。
马如龙一边细心搜寻,一边暗自佩服唐九反跟踪的水平也是超一流,林中痕迹已被消除殆尽,相隔很远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马如龙自小在山中长大,对密林最为熟识,饶是如此,若非认定二人就是藏身附近,也难以察觉,他当然不知道,这其实都是李玉奴的手段。
愈往深行,痕迹愈多,但也只有有心人才能辨识得出,他们费尽难难曲折,最后听到淙淙流水声时,心中俱是狂喜,藏身密林,最不可缺的就是水源。
他们循着水声而行,看到了那条小溪,也在初降的夜色里看到了那间茅草屋,顿时精神一振,身上的疲劳感也一扫而光。
三人悄悄涉过小溪,他们脚穿厚底高腰牛皮靴,不怕溪水浸泡,从小溪到草屋间是两百米的开阔地,并无树木可以遮掩身形,三人均全神戒备,快速行进。
马如龙感到有些不对头,草屋中静谧得像坟墓,不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他挥挥手,示意加速,三人长身而起,向草屋扑去。
屋里还是一点反应没有,马如龙没敢冒然闯入,伏身窗下听听动静,雷霆却想都没想,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马如龙大惊,刚要出声提醒,雷霆却比冲进时更快的速度冲了出来,马如龙惊道:“怎么了?”雷霆尚未作答,许靖雯以为他是遭到了攻击,二话不说,剑锋一指,身随剑进,也冲了进去,旋即便是一声惨叫,马如龙唬得魂儿都从顶门冒出,旋身向门里冲去,他尚未冲进门,许靖雯却又冲出来,结结实实撞在他怀里,把他撞得连退三步。
马如龙大为光火,道:“你们怎么了?撞到鬼了?”许靖雯也不管不顾,紧紧搂住他,喘吁吁叫道:“鬼!这里是鬼屋!”雷霆在一旁苦笑着,想要说明,却感殊难启齿。
马如龙倒放心了,拍拍许靖雯后背道:“别怕,有鬼我来对付,本公子对付鬼比对付人更拿手。”他挣脱开许靖雯双臂,快步走进屋里,外面夜色不浓,屋里光线却暗得多,床上躺着两具赤裸尸身,形态均不雅之至,桌上一个物事发出金黄色的光晕,阴气惨惨,任谁走进来,也会认为是走进了一间墓室,绝不会认为这是活人居住过的地方,他又看了眼那具赤裸女尸,明白雷霆逃出去的原因了,他过去拿被子把两具尸身盖上,然后点起桌上的蜡烛,对那朵金百合只是看了一眼,并未着在意里。
他端着蜡烛走进另一间屋去,大喜道:“你们进来吧,鬼没了,东西找到了。”
雷霆和许靖雯见屋里有了光亮,胆子也壮起来,走进来看到那架已组装好的装置,心中均感喜慰,雷霆迟疑道:“那两具男尸女尸就是唐九和那个女人?他们怎么死了?想杀死唐九可不容易。”
马如龙道:“他们是互相残杀而死,女的死于唐门的毒蒺藜,自然是唐九所为,唐九死于五毒教的甜蜜的剧毒,那女人又是五毒教弟子,除她也不会有别人,看来两人是同时出手的,谁也未能逃过。”
许靖雯听说是唐九和那女人,心里不怕了,却纳闷道:“他们两人不是一伙的吗?怎地又自相残杀了?”马如龙道:“这就不清楚了。”
三人迅速搜索了屋里屋外,却没找到子母连环弹和暴雨梨花针,马如龙沉吟道:“也许他们是藏到别的地方了,能找到一架,收获也算不小。”
雷霆就着烛光把那架装置解除了,子母连环弹的引火装置也全部摘除,然后三人把东西放进地上的箱子里。
雷霆看着那间屋,笑道:“两具尸体加一口大箱子,恰好够咱们三人背的。”许靖雯忙道:“我背这口箱子。”雷霆也马上道:“我背唐九。”马如龙苦笑道:“我也只好背你们挑剩下的喽。”许靖雯忙讨好道:“辛苦,能者多劳嘛。”马如龙笑道:“多劳的是你,这箱子最重。”三人相视而笑,许靖雯和雷霆都是满脸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又有人来了?”马如龙侧耳谛听,又向窗外看了眼,低声道:“别作声,好像是五毒教的人。”
雷霆忙要吹灭桌上的蜡烛,马如龙却伸手护住蜡烛,说道:“别吹,不要让他们觉察到屋里有人。这次最好能捉两个活的,他们嘴里都含着毒丸,捉到后马上卸掉他们的下巴。”
两人点点头,隐身墙边,向窗外望去。
从对面的树林里走出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已走到小溪旁,却迟疑观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信号,等了一会儿,前面几人交头接耳商量了半天,一人指着身后一人,说声什么,那人便涉水而过,向这里走来。
走到五十米处,他便高喊道:“唐九公子、李玉奴,你们躲在屋里作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还不出来迎接兄弟们。”
马如龙和雷霆侧身门边,屏住呼吸,那人没听到回音,又嘟哝道:“这一对狗男女,跑哪儿去撒野了。”他迟迟疑疑地走过来,脚刚踏进门口,马如龙已闪电般出手,卡住他脖子,,顺势一拖,拉进屋里,另一只手卸掉了他的下巴,一枚乌黑的药丸从嘴里掉落下来,雷霆也没闲着,双手疾挥,把此人从脊椎的“大椎穴”一直点到“尾闾穴”,整个人已成了一摊软泥。
许靖雯竖竖大拇指,向两人称贺。外面的人等了半晌,不见动静,焦躁起来,几个人又商量一下,派出两个人过来察看。
这两人不像先前那人大摇大摆,而是边走边东张西望,走上几步便侧耳谛听,三步一停,五步一站,磨磨蹭蹭过来。
马如龙感到这两人已是受惊的兔子,可能不太好抓,他向雷霆暗示:一人负责一个。雷霆点点头,许靖雯觉得好玩儿,跃跃欲试,指指自己,脸上则是一副委屈的表情,马如龙只好用手势作了调整。
这两人到了近前却逡巡不进,马如龙捏住地上那人的肘部,用他的手向外招了招,这一招还真管用,外面两人立时放下心,骂骂咧咧走进来。
先进来的那人蓦感膝上一麻,右腿一软,不自觉地坐在地上,旋即喉咙被卡,下巴脱臼,身子悬空,后背一阵酸麻痒痛,便已人事不省,虽有先后次序,却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
后面那人是许靖雯负责的。她却觉得出手卡人家喉咙太过粗鲁,与名家风度不符,更非淑女所为,所以她使出师傅单传她一人的绝技“兰花拂穴手”,前四指虚捏一起,尾指竖直,状似兰花,如拂琴般向后面那人喉下“廉泉穴”拂去,若拂个正着,此人便会立时气闭,与马如龙的锁喉功效相同,而雅俗则不可同日而语矣,她出手不可谓不快,认穴不可谓不准,力道之拿捏亦妙到毫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