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苦笑不已,丐帮八大长老权力很大,内外三堂堂主一般也由长老兼任,下统掌各地分舵,上辅佐帮主,凡帮中大事,一般均由八大长老议定后交由帮主裁决,这规矩也不是要削弱帮主的权力,而是因丐帮事务繁多,帮主一人难以面面兼顾,所以先由八大长老拟出意见,请帮主批准,然后再下交专人执行,丐帮上几代帮主为人谦恭好礼,对八大长老的意见总是照准,久而久之,大事的决定权便在八大长老手上了,当然单独一位长老权力也不大,必须八位长老联席议定。花子明虽然专横,接任帮主之初,对八大长老的合议也从不敢驳回。
花子明也不敢废除八大长老的特权,但他另有对治妙策,他要拟定某项重大决定,或是一项大的计划,就先找八大长老中的几位分别商谈,说服这几人后,便由他们在八大长老会议上提出,总是顺利通过。
丐帮势力日大,花子明威望日增,他索性越过八大长老,直接给各地分舵和单独某位长老下达命令,因为他的决定总是受人欢迎,八大长老也无异议,只有李丐儿常有微词,但另外七位少壮长老视他的话为老生常谈,不能适应新的形势发展,久而久之,李丐儿也缄默不言了,只在上一次联席会议上,怒而极言大发一通议论后拂袖而去。
但长老的特权依然存在,帮主可以直接任免各地分舵主,而长老的任免权却依然在八大长老联席会议上,帮主只有批准的权力,任免犹如此,何况议罪定刑,所以花子明一句让众长老提头来见的命令惹恼了每一位长老。
八大长老有一项最大的权力,每一代帮主都无权指定自己的继承人,他临终时只能向八大长老推荐继任人选,若获通过即任下代帮主,八大长老如不同意,就需召开全帮大会,由各地分舵主公推出帮主人选,再由八大长老合议,但八大长老却无推荐人选的权力,以防八大长老威权过盛。
八大长老还有一项特别的权力,假如帮主滥用职权,对丐帮及武林危害极大,甚至危及丐帮根基,八大长老联席会议有权废黜之,但此项决定需全数通过,有一人反对即告作废,八大长老的任免权不归帮主,即因有此特别规则,这项规则自确立之日起还从未实施过。
彭千刀端起茶碗,示意大家先喝口茶冷静一下,莫万里笑道:“彭大哥,你几时也学起以茶待客这一套了?有酒吗?”彭千刀冷冷道:“有,不能喝,议完事后我请大家喝个痛快。”
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众人心里疑窦丛生,不知他召集大家议什么事,假如他真要召开八大长老联席会议,李丐儿不在,也无法做出合议。
沙洲笑道:“帮主喜欢说就让他说去吧,他说让我们提头去见,我们就真的傻到把脑袋割下来送给他?他想要我们的脑袋怎生要?自己动手来砍还是命令别人下手?他只是话说得过了头了,不必太计较。”
彭千刀冷笑道:“他话说得过了头了,我们不计较;他事情做得过了头了,我们还不计较吗?他说要我们的头也很容易做到。”
众人愕然,不明所以,一齐望向他。
彭千刀便把他对花子明说的话又说一遍,慨叹道:“我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却春风不入驴耳,他还是固执己见,他不必动手要我们的脑袋,只要我们把这事做到底,自然有人要我们的脑袋,皇上。”
莫万里倒吸一口冷气,道:“他要我们的脑袋也不可怕了,可怕的是这会要了我丐帮十万兄弟的脑袋。”沙洲出神半晌,苦笑道:“朝廷若真大动干戈,恐怕还不止此,那些和我们交好的门派都要遭池鱼之殃,少林会帮我们吗?”
彭千刀木然道:“少林方丈正在入川的途中,追上他不知要多长时间,他就算肯帮忙,返回京城为我们说项,皇上的圣旨早就下来了,皇上对他再偏爱,也不会因他之故在天下臣民面前出尔反尔。”
在八大长老中,沙洲长于谋略,一向是八大长老中出谋划策的人,只因花子明是一代权谋宗师,他的谋略在帮主前便黯然无光了,他叹道:“少林方丈肯不肯说情不知道,能不能说得下情还不知道,帮主把我们丐帮的安危,甚至武林的安危都系在两个不知道上,岂不等于把一座山挂在一条细线上?危如累卯啊!”
六大长老均皆心头栗栗,一想到遍布全国的兄弟被官军驱赶到兵营,惨遭凌虐甚至砍头,便股胫皆软。他们还记得六年前,天下大旱,朝廷拒不赈灾,关中数十万饥民聚到陕右求食,朝廷却发大军驱逐,惟恐他们聚众为乱,是时人心浮动,谣言四起,官军为冒领军功,诬称饥民造反,一举坑杀二十万饥民,而这些“反贼”大多是饿得皮包骨,只剩一口气,连木棍都举不起来,已尫羸得不成人形的饥民,事后,为首的将领虽被骂为屠夫,连遭弹劾,却荣升为兵部尚书,谁若敢考验朝廷的良心限度,就是对自己及亲朋好友的脑袋不负责任,皇上爱民如子,杀起来也绝不手软。
莫万里喝了一大口茶,说道:“彭大哥,你领我们大家一齐去见帮主,再劝他一次。”彭千刀淡淡道:“他如果不听呢?他已是鬼迷心窍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莫万里怔了一下,苦笑道:“那也就没办法了,他是帮主,他的计划虽没经我们合议过,但我们也没反对,他的指令我们都接受了,也只有执行到底。”彭千刀厉声道:“明知要脑袋的指令,你也执行到底?而且不是要你一个人的脑袋,是十万人的脑袋,还有我们丐帮的基业。”
莫万里唬了一跳,他和彭千刀最为莫逆,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他苦笑道:“彭大哥我是直肠直肚的人,不会绕弯,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
彭千刀要的就是这句话,他逐一向其余人脸上看去,沙洲率先附和道:“我听彭大哥的。”剩下四人也都应声道:“听彭大哥的。”
彭千刀铁青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他击掌道:“拿酒来。”门外的弟子送进一坛酒和七个酒碗,为每人倒满后又退了出去。
彭千刀端起酒碗道:“接下来我们要说的话,要商量的事,任何人都不得向外人泄露一字半句,违者必遭天诛地灭。同意的喝下这碗酒,不同意的马上退出去。”
众人端着酒碗的手霎时间变得冰冷,都意识到下面要发生石破天惊的大事了。莫万里先喝了下去,沙洲沉吟片刻,也一仰脖喝了进去,其余四人左右看看,还是把酒喝了。
沙洲沉吟道:“彭大哥,可惜李长老不在,我们七人不能召开联席会议,也无法做出对帮主有制约作用的会议,彭大哥若真要决定至关重大的事,还是赶快派人把李长老请回来吧。”
彭千刀闭上了眼睛,沉声道:“李长老已不在人世了。我们这就是长老联席会议,人齐了。”他沉郁顿挫的语调里含有深沉的悲痛,也隐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马如龙换衣服的时候才看到那枝金百合,也立时想起来要到这里来做什么。几天来他与许靖雯朝夕缠绵,早已把身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许靖雯沐浴更衣回来,这几天她虽没休息好,却容光四射,烛光下美艳不可方物。马如龙觉得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益发娇艳迷人,不觉看得痴了。
“看什么看?这几天我就没离过你的眼,还没看够呀?”许靖雯略感羞涩,看着马如龙痴迷的目光,心里却极为受用。
马如龙一笑转过头来,又盯着金百合看,他不是要从金百合上找出什么,而是想把心思从许靖雯身上转移过来。“你该干点正经事了。”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许靖雯靠在他肩头,看了两眼,纳闷道:“你盯着它看作甚?不会是新月公主也有这种首饰吧?”
马如龙心刺痛一下:“当然不是,你怎么这样想?对了,你为什么说它是首饰?”
许靖雯道:“首饰?是呀,我为什么这样说?”马如龙笑道:“我在问你呢。”许靖雯也失笑道:“我不是问你,我是问我自己呢,我怎么一下子看它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而且是谁的首饰。”
她拿起那枝金百合仔细看看,又试着向头上插了插,蓦然道:“我想起来了,是在唐姑奶奶那里,唐姑奶奶就有这样的头饰。”
马如龙疑惑地道:“唐姑奶奶,一个老太太?”许靖雯笑道:“哪里哟,是唐门唐铃。她始终未嫁,我们那的风俗管这种老姑娘都叫姑奶奶,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她笑着讲了唐铃的五次婚变。叹道:“人命天定,她那样好的门第,那样好的容貌性情,却是嫁不出去的命。”
马如龙知道唐门有这号人物,他对唐铃的婚变并无兴趣,追问到道:“你记准了,唐铃也有这样的金百合?”
唐铃道:“怎么不准?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刚才看你拿着它出神,还以为你想新月公主了,以为她也有同样的头饰,一下子想起来了。”马如龙心口又一痛,叹息道:“阿雯,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起她。”